亥时已过,安小菲拖着僵硬的步子从王氏的主卧往自己的房间走,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杨轩宇老爷的公务如此繁忙,硬是忙到了此时才入睡,而王氏则一直在房中等着老爷也不肯就寝,就这么,婆媳一坐一站,等到了夜半三更,安小菲才被放了出来。
黑夜里的杨府静悄悄的,连个风声都没有,抬头的夜空像是一块黑布,遮住了原有的星星点点。
不知不觉中,安小菲来到了一口古井前,阵阵凉意不经意间从背后升起,安小菲壮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借着手中的油灯,向井下望去。
井水很深,灯光照映下漆黑一片,青苔肆意的向上攀爬着,无声无息的蔓延到了安小菲的脚边,冷风渐起,打着旋的从安小菲湿透了的后背划过,夹杂着细细簌簌的笑声,而后漆黑的井水中浮现出了一张苍白的女人面孔,已经泡烂了的皮肤露出了内部棱角分明的白骨,空洞的双眼里只留下了空荡荡的眼眶,嘴角张到了耳根,从中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正在声嘶力竭地向上爬着,
一双手堪堪抓到了井边,又被什么无形力量强行拖拽回去。
安小菲的耳边回荡着一个女人破了音的叫喊声,“你来啦,你来啦,哈哈哈,我终于等到你了,哈哈哈下来啊,陪我作伴,下来啊,你会下来的对吗?”
安小菲的脑中“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股绝望的情绪从头蔓延到脚,父亲坠楼的场景,母亲已经僵硬的尸体,还有无数个被自己昔日的狐朋狗友们踩在脚下羞辱虐待的日子。
很多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耳中,安小菲听见父亲破产时崩溃的哀嚎,母亲心灰意冷的怒骂,以及自己被学校外的混混们推到角落里,用烟头烫伤皮肤,被迫剪掉长发,书包里的书永远凑不齐,听着羞辱的言语,无人诉说,满身伤痕的回到家中,谩骂与魔性的笑声却挥之不去。
麻木的记忆伴随着麻木的大脑,安小菲就这么无知无觉的向井边走去,井下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的说道:“下来啊,陪我吧,下来吧,这些烦恼就都没有了,我会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遭到报应,让她们生不如死,让他们都下地狱,下来啊,我知道你想逃避,我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下来……”
安小菲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迫再一次被拉回了半年前的校园,几个人将喝了一半的奶茶从头顶倒在了安小菲身上,她们嬉闹着说道:“奶茶味道这么大,还怎么去上课啊,不如我们帮帮你吧。”
几个人按住了挣扎着的安小菲,七手八脚的扒掉了她身上的校服,扯碎了她脆弱的衣衫,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你最好学乖点儿,姐几个索性无事,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别以为你打发乞丐似的施舍过我们几顿饭我们便能忘了你曾经一掷千金的得意样,到头来还不是个过街老鼠。”
“你最好学着乖一点儿,现在没人护着你了。”
“小贱人,你这脸蛋看了真是让人怜惜,不知道一旦花了以后那些喜欢你的男生还能追在你屁股后面了吗?”
这是在上学路上的一个胡同里,安小菲被一群游手好闲的社会混混们堵在了这儿,躺在水泥地上的安小菲身上只剩下了一层内衣,她蜷缩着哀求道:“我什么都听你的,放过我,求求你们。”
几个女生笑得眉飞色舞,弯下腰来,掐着安小菲地脸说道:“态度不错,就喜欢看你这副低三下四地模样,走了姐妹们,这小贱人上学快迟到了。”
安小菲在她们走远后,抱着被扯坏的校服,旷了她本月第7次课。恍惚间她想不起来自己时是怎么认识这群人的,只记得是自己某一次去酒吧请客时,她财大气粗的要结账时她们凑上来后结交下来的,而后这几个人便时常出现在安小菲的生活中,她们曾经拉着她有过一段友谊,只是如今看起来如此可笑。
皮肤被擦破的感觉犹如再现,站在井边的安小菲抬起右脚向上迈着,有太多的声音在喊着:“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活着?”
忽然,一个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拨开层层杂乱涌了进来,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说道:“夫人,你干嘛呢?这井口都被封了好多年了,喂喂喂。”
一把沾满汗水的手一把拉过了安小菲,接着安小菲落入了一个暖暖的怀抱中,她怔愣了一下,终于醒过神来:“嗯?你怎么在这儿?”
杨小凡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掏出了个帕子递给安小菲,没事人似的说道:“怎么又哭了,快擦擦,大半夜的哭,小心把鬼招来给你带走。”
听杨小凡这么一说,安小菲瞬间炸了毛,吓得一把扑进了杨小凡怀里,脑力回想着方才井中的景象,还不自觉地抖了抖。
杨小凡本就一句调笑的话,不想自家娘子反应这么大,一时保护欲爆棚,安抚道:“有我在呢,我有阳刚之气,除它个把小鬼不成问题,走,回屋去。”说完拽着安小菲往屋里走。
安小菲颤颤巍巍的回头再次望了一眼那口古井,却诧异的发现井口上方被一块巨石压着,显然是荒废多年了。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