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寐若有所感,支起身子,勉力坐了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赏风观雪回顾自己的一生,发现自己竟一无所成。
亲缘尽弃,权势半废,大虞王朝摇摇欲坠,无论是为人子女,还是执掌权柄,她都做得一败涂地。
愧对父皇,杀了他的两个儿子;愧对母后,害了母后整个宗族;愧对列祖列祖,她执意接手,却只留下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亦愧对平民百姓,令百姓在大虞治下,备受苦楚。
然而这一丝愧疚,如风般逝去,赵无寐心道,她终究是个无情之人,唯有痛及自身,才会看重几分。
赵无寐躺了下来,静待死亡的来临。
若有来生,不必记得前尘往事,从头来过便罢;若无来生,那此生也足矣。
即使充满了失败、悲怆、痛苦,那也是她赵无寐的人生苦旅,她自己受着,不劳他人安慰。
初春的雪里,赵无寐阖上了眼,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光里,盛懿快马加鞭带着药人赶到。
他眼见宫中氛围沉寂,暗道不好,来不及通报便将药人从马车里提到马背上,擅自闯进了皇宫。
身后还跟着一众试图阻拦他的禁军。
“振威将军,擅闯皇宫是大罪!”
“吾等通传陛下,您再进宫也不迟!”
“尔等不必阻拦,任何罪责,吾一力承担。”盛懿在皇宫道上横冲直撞,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躲避,到了帝王寝宫外,盛懿扛着药人便往里闯。
护卫们纷纷阻拦,楚清淮听到声响连忙斥退了护卫:“让开。”
盛懿来不及多说,只是道捉到了药人。
“陛下就在殿内,将军快去。”
盛懿见到楚清淮神情,心下一沉,三步并作两步便直奔殿内。
到了龙榻前,来不及多思,取出匕首割破了药人手腕。
红色的血液流出来,盛懿将药人的手腕置于陛下唇间,赵无寐没有张口,盛懿道:“陛下恕罪。”随后掐住赵无寐两颊,强行让血液流入口中。
在这一过程中,药人全无反抗,仿佛自己真是一株药草似的,不言不语不动。
盛懿见赵无寐没有反应,甚至想剐了药人的肉塞入陛下口中,好在半晌过后,赵无寐苍白如雪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楚清淮跪在一旁,见濒临死亡的陛下重获生机,心中竟不知悲喜。
盛懿的情绪则外露许多,他一声声唤着陛下,直唤得赵无寐皱起了眉:“好吵。”
见陛下有了动静,盛懿喜极而泣。
他握住陛下的手,咬牙忍泪:“臣不负皇恩,臣赶到了。”
等待赵无寐死亡的裴鸷这下不干了,都要死了却被横插一脚,将人夺了去。
他发狂般乱说一通发泄,满屋子乱飘,想拿刀把盛懿砍了,阴阳相隔却什么都做不了。
期待落空,裴鸷发疯:“啊!赵无寐,你还活着做什么!你真以为你这个女皇帝当得有多好有多妙?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本王等了你这么久,从初冬等到初春,本王天天说些没人搭理的话,好不容易等到你要死了,你又不死了!这是什么道理?”裴鸷飘到盛懿面前,左打右踢全落空,“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
裴鸷心中痛且压抑,这比他没能当皇帝还憋屈。他期待了那么久,都做好和解的准备了,都想着要带赵无寐满世界巡游了,结果她不来了。
这是什么道理,耍他呢?!
裴鸷愤恨地飘出了窗外,想放声大吼,可吼有什么用,他早就死成鬼了,活人听不见,听不见啊。
他在这里左思右想,辗转反侧,演出一台台破镜重圆的大戏,可戏的另一半是瞎子是聋子是哑巴,根本感触不到他。
裴鸷不知为何,竟有些肝肠寸断的体会,他的心早就为野狗所食,赵无寐亲手毁了他的心,他怎么可能还因她而疼?
错觉,幻觉,只是当鬼太孤独了而已。
裴鸷这样劝导自己,不肯承认对赵无寐的在意。他只是想她死罢了,他只是想报仇罢了。
赵无寐,赵眠之,裴鸷又飘了回来,他看着龙榻上的她,缓缓道:“本王当年就应该直接了断了你,让你尝尝本王如今的滋味。”
药人的血滴落,赵无寐的唇红得妖异,裴鸷飘下来,隔着一寸距离虚吻了她,仿佛他成了野狗,而她成了他的心。
他不是试图亲吻,只是一头恶犬饥不择食了而已。
“赵无寐,”裴鸷道,“你真是让本王厌恶至极。”
他虚摸了摸她的头发:“总是沉默,总是无言,你以为本王稀罕你的言语,本王根本不在意。”
“本王会像恶鬼一样缠着你,一生一世,让你不得解脱。”裴鸷厉笑道,“本王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安生。”
“这是仲父对眠之唯一的祝福。”裴鸷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