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换杨鹃沉默。
她微微皱起眉心在思索着什么，内心剧烈挣扎纠结着。但她远没有他沉默的那样久便再次开口，似乎已经落下决断。
“我手里有个明年芒果台《鸽手》节目的资源，我争取给你留一个首发嘉宾的名额，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你咖位小，拿到冠军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你够幸运……或许可以在节目里把歌唱满。
“至于品牌合作，之后无论推广也好，真正的代言也好，我和陆聆都会替你把关。选那些实用不奢侈的商品。我会帮你去和品牌谈，让他们不设置销量目标，不逼粉丝氪金，按需自愿购买。但这样的条件不是所有品牌方都乐意接受，你能挣到的钱也会少很多，你不觉得自己吃亏就好。
“至于见金主……是我没考虑周到，对不起。我去和那边想话找理由推辞。你就当从没听公司提起过吧，之后也绝不会再有。
“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在这个娱乐圈里，你不会永远像现在这样纯粹的。”
那男孩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侧了头。
“你现在可以不信我说的话，但再过几年，等你一点点真正有了知名度，有些事情你也会妥协，你也会有你的不得已。这是现实。
“但你或许可以尽自己所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最大程度保持你的那份纯粹吧，纯粹而不是单纯，凡事不愧于自己的本心就好。”
一场本以为自己掌握着主动权的谈判，聊至最后以自己的全盘妥协作为收场，是杨鹃始料未及的。
她在这一行里工作多年，早已见惯了娱乐圈里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资本家们利益至上、明星们为达到目的不惜代价，光鲜皮囊背后是不可见光的龌龊肮脏。刚入圈的孩子们甚至等不到成年就开始迅速陷落，眼里不再透着清澈的光。
但即使这样，仍有无数心怀梦想的年轻面孔，满怀着对成为大明星的憧憬与希望，挣着踏进这黑暗之源。
而沈靖渝是个特别的孩子。
她自己并非迟钝到今日才有所意识，只是未曾想到他会坚定到如此这般地步。
她自己的儿子比他小不了几岁，明年也即将去国外读大学，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眼眸中那团火始终鲜活。她看到眼前的沈靖渝，突然间便仿佛像看到了她的儿子，她盼他能永远是少年模样。
何止如此，如果可以选择，她何尝不希望自己也能做个好人。
那个大热音乐节目的唯一一个资源名额，她此前本身一直在琢磨着，是要留给公司哪个不温不火的老歌手用来回春，从未考虑过沈靖渝——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知道他的资历和热度还不够格，即使她选他上去，节目组那边也未必同意。
但为什么不能试试呢？或许自己可以为他去和节目方争取。
那是如今已为数不多纯粹做音乐形式的舞台，即使聚光灯背后依然摆脱不了幕后的资本戏码。但抛开这些，那个热爱音乐的少年，至少可以在那个舞台上完完整整地唱他想唱的歌。
如果这现实世界让她自己无法一直做个好人，那么至少，自己还可以拥有选择短暂做好人的时刻。
沈靖渝与杨鹃那场谈话发生在2017年的初夏。两年多的时间又已经过去，如今已经是2019年的深秋，他出道的第五年。
杨鹃并没有食言，她极力为他争取，他得以参加了那档口碑与热度双赢的音乐综艺，从第一期唱到了最后一期——当然，节目的冠军早就另有安排。
他因此被更多的人看到，被更多的人所喜欢。他很感谢她当初的举荐。
这两年来他进步飞快。他足够努力，也在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自己选择的前行道路必然很累很辛苦，他有过紧张害怕的时刻、委屈的时刻、怀疑自己的时刻、质疑天命不公的时刻。
他曾在深夜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小房间放声大哭，也曾在凌晨独自一人坐在无人的街头巷尾直至天色初亮。
他也因此而足够幸运。只要与他合作过一次的音乐人，无论年轻年长都无不喜欢他，从而又能与他介绍新的机会。
他又紧接着参加了另一档音乐节目，他发了不少自己的新歌、他发了自己的第一张个人专辑。他受邀参加各大卫视的晚会商演、各个奖项的颁奖礼，他登上过最大最漂亮的舞台，他终于开了自己的个人巡回演唱会。
他到如今也终于明白，那天杨鹃对他所说的最后的话着实不假。她那天说，在这个娱乐圈里，他不会永远这样纯粹。
他当时内心还不以为意，只凭少年一腔孤勇纯真，就天真以为自己能永远不沾一丝泥泞。
可这两年来，他确实有过妥协，有过他的不得已，有过不得不趋于现实的无奈选择。
比如，他曾为配合节目所需求的话题炒作，被要求去做自己本无意如此的行为举动。他曾接过词曲都平平无奇毫无亮点，从而他并不想唱的歌。
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