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裴糯接到姑姑的电话。而她刚好路过宠物医院。
“姑姑。”裴繁很忙,每次联系自己必定要说家里的事,裴糯有些拘谨地喊完,看到窗外流逝的风景。
“……”
宠物医院外的围栏已经拆除,正门跟随两旁的店铺一同消失。
裴繁道:“下周四记得请假回来。没忘是什么日子吧?”
对她的冷漠习以为常,裴糯仍心里一紧,偏头立马道:“没忘。”
她怎么敢忘。
那是小叔的祭日,她要回去扫墓。
拿下手机,过会儿,裴糯冷不丁想到离开学校前秦老师的话——
“对了裴同学,我打算把小白养在家里了。我家里另一只猫和它相处得不错,感觉挺有缘分。下次复查我带着去就行。”秦老师道,“上次的医药费……”
回到盈京后,唯一能让她和许畏产生联系的事就是带小白复查。现在,就像她在绵城尝试缝在玩偶腿上的线最后被剪刀一切为二,这唯一的连接也被剪断。
见裴糯不忙了,齐应月和裴糯聊起天。
“出学校的时候你没看没看见那个女的?”
“谁?”裴糯迷茫地问。
“虐猫,把流浪猫喂蛇的那个。”
裴糯回忆了一下,道:“没看见。”
两人又聊了别的,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那天去宠物医院——”裴糯突然道,“那个前台小哥,一点都不热情。”
齐应月看她道:“对你热情才奇怪吧。”
“对狗才应该热情。”
“……”
有道理。
许畏比裴糯来得早一些,裴糯和齐应月停在敞开门的注射室墙外时,他刚好在医生的诊台旁边坐下。
“您打哪边胳膊?”护士边问边捣鼓针管。
“左边。”他把左边袖子往下一拉,登时答道。他的左手受了伤,随意地垂在身旁,将左肩露出来,收回右手。
门外响起两道清晰的女声,听声音离得很近。
“我去趟厕所。”
“好。”另一个答道。
许畏几乎立刻朝门看去。
五秒之内,墙外陷入沉默——离了熟人,裴糯靠墙搂紧熊,下巴支她脑袋上看地,上下嘴唇仿佛黏住了。
“哎算了,刚才路过时看了一眼,排了好长的队,打完再去吧。”
“好。”抬头看着齐应月,裴糯舒口气,又道。
仿佛心有灵犀,隔墙看到了她的怂样,针头进入肩膀的瞬间,许畏偏头的同时有很淡的弧度在唇边晃过。
墙边,裴糯和齐应月又聊起来。
齐应月问:“你和你那个竹马这回真没可能了?”
裴糯答:“我俩一开始就没有。”
裴糯呵一声,又道:“像他那样脾气大,一句好听的也不会说的人。”
她一顿,腾出一根手指指天,道:“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连青梅竹马都不会跟他做。”
“哦。”齐应月深深瞅她一眼。
说完话的裴糯忽然无法傻愣愣站着,随意地朝走廊看一眼,然后头一扭,看向注射室。
“……”
那根手指僵在头顶,裴糯慢慢收回,再收回身体,贴着墙壁的手收回在玩偶身上。玩偶在医院走廊的灯光下笑容明媚。
“好了。”屋内,护士道,“摁到血不流了,观察半小时再走。”
许畏手指停在肩边,起身道:“好,谢谢。”他仿佛没注意到刚刚在门边出现的裴糯的脑袋。
许畏离门口越来越近,裴糯脸有些绷不住,想道,他为什么也在这里啊!
那副具有冲击力的画面仍未在她脑海中被驱散:竹马坐在注射室里露出肩膀,左手手背有伤。这间屋里有窗,外面的光打进来,打得他身影明亮和模糊,身影一瞬间与她记忆中的男孩重叠。
他被……狗咬了?裴糯想,嗯,反正肯定是动物咬的。他也是来打狂犬疫苗的?
哪只狗这么懂事。
许畏迈出注射室与裴糯几乎并肩时,裴糯想,恶狠狠地盯向墙壁,表情流露出些许快意。
面前的光被遮挡,有浅影落在自己身上,裴糯收起表情和许畏对视。
许畏没有露出半分意外她在这里的样子,也没有像在绵城遇见她时一样,露出冷漠的、躲闪的模样,而是静静看她两秒,摁着另一侧的肩膀离开她的视线。
裴糯视线里没有人了,只剩下另一端模糊的医院走廊。
和遥远的记忆相同的是,她和许畏来到同一个注射室,看着他打针;不同的是,他们都长大了,远没有当时亲昵,别说许畏与她互怼之后不耐烦地扯着她离开了,他们之间连一句话也没有,只有现在他离开后,缓慢散开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