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在睡了十多年的床上,裴糯还沉浸在睡梦中。
玩偶被她抱着,啾咪躺在床边的狗窝里用脚趾挠了挠耳朵。
安静的卧室家具简约,透露出童趣和治愈气息。
与许家相对的窗户左边,倚着墙角的咖啡色木质书架能看到塞了很多儿童故事书;空闲处摆了水晶球、小狗的模型摆件、内容是六七岁的她刘海上别了发卡,开怀笑着和二十多岁模样的男人的相框……这些摆件似乎都与主人童年的记忆息息相关。
相框反光,把童年的裴糯的笑容掩掉一半,也把二十多岁模样的男人温和笑着的脸切分。
不过没关系。
裴允明的样子,裴糯记得。
昨天在高铁上,她就记起了他。
记起七岁那年,她时隔三年回到裴家老宅,太奶奶将裴家的人都叫到客厅,被搀扶着,是最后坐落沙发的。她对于子嗣非常重视。
将裴糯送来的人连头也没给她梳。她无措地抓着一只脏兮兮的兔子玩偶,站在人群中像在遭受审判。
“这孩子真可怜……”
“是啊,允清走得早。”
……
太奶奶听着大家的讨论,咳嗽一声不悦道:“好了,家里都不差那一口饭,定一下谁来养。老宅肯定是不行的,允明还在上学。”
“奶奶,我来养吧,怎说也是哥哥的女儿,是我侄女。”穿着校服的十六七岁的男生生得清俊端正,恰好离裴糯很近,弯腰摸她头说,“小糯,我是你亲叔叔哦,以后跟我过吧?”
裴繁这时候还留有长发,处于上学的年纪但气质阴冷,冷不丁抱胸道:“你都没成年,还想做她的监护人?”
裴糯不记得其他的了,只记得凑过来的男人忽然露出好阳光温和的笑容。
然后他拉着她上楼梯,把根本不愿意让她住在老宅的太奶奶气得够呛:“允明!咳……气死我了,没一个听话的!”
……
高铁窗外天色乌白,宛如大雪将至。不管景色如何掠动,都能看到冬天光秃秃的地面和植物被雪覆盖,让裴糯发呆的倒影也增添上几分惘然。
周围倒也不是没有能带来温暖的东西。
裴糯点了杯热咖啡,在小桌板上热汽腾升着。
她收回目光,因裴允明而起的种种情绪,最后因他已经离世两年的事实,变得和咖啡一样烫嘴又苦涩。
再然后,她想到了许畏。
如果说小叔是把她拽进了有光的世界的人,那么许畏是与她在这个世界中不停寻找光触摸光的人。
现在,将她拽进这个世界中的人消失了,寻找光触摸光也变成了奢侈。
裴糯放下咖啡,两手却没松开。
她想,那□□他发火,是我没控制好脾气。
但他……
想到上午的偶遇,裴糯低头,一只手用力杵在腿上。
看起来还是没有和好的可能。
也对,本来就不应该吧,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越界。
是我太依赖美好的东西和关系,不希望它们离开。
高铁继续前进,有什么低落进那杯咖啡里。
车厢的横条屏幕上,红字显示车辆以“296km/h”的速度前行,接着变成297km/h、298km/h。离绵城越来越近了。
车厢座位中,裴糯在窗边揉了下眼睛,抱紧玩偶向后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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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裴糯喊道,刻意忽略视线中的许畏家。
“嗨。”林致阳似乎在想什么,看到她不再倚着车,忘了今天的主题似的,环胸唠起家常,道,“你前两年没回过绵城几次,现在是打算假期回来住了吗?”
没等裴糯开口,他又伸手比划,笑道:“每回看到你我都得惊讶一下,小时候那么小一只,居然可以长到一米七。”
裴糯道:“……我也很惊讶。”
惊讶林一维跟您一模一样,不管是说话的调调还是见面提的点。确实是亲叔侄……
裴糯坐在副驾拉安全带,已经扣好在等着她的林致阳忽然盯着她头略抬,黑框眼镜闪过光芒,他后面的双眼出现笑意,道:“话说。”
“一维和阿畏正好在你大学旁边实习。”他问,“我替你姑姑问一下。你是不是,已经和阿畏撞见了?”
“……”裴糯手里的安全带和扣子忽地错开。
宠物医院的大厅里,许多宠物中,一只被主人抱在怀里的柯基和一只被抱着的哈士奇幼崽遥遥相望,突然开始对话:
“汪!汪汪!”
“汪汪!汪!”
两犬较劲,引得大厅又有几只狗附和,主人们哭笑不得地制止。
最终,两个不算离得太远的柯基主人和哈士奇主人将狗放下,两只凶狠的狗都不出声了,哈士奇还讨好地冲对方摇起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