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睡了一觉,梦做的很累,醒来的时候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跑了很久,好像在追逐什么东西。睁开眼的时候也很渴,浑身都麻木的酸涩。
“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在外头吃茶呢。”
柳儿过来伺候穿衣,低声提醒。钟惠愣了愣,不过看柳儿的样子好似常有这样的事,表情也很是平淡。
“下次叫醒我吧,没得让人白等。”
简单把头发束起盘上,本来十几岁的小姑娘嘴唇最有血气,但是月事才过,人也恹恹的,只好擦了点儿口脂提提精神。
三个年纪小小的女孩互相见了礼,说起话来还算熟稔。四姐妹按照贤惠良善排的名儿,钟惠也不怕叫错。
原身的父亲叫钟光德,时任扬州同知,除了正室外,后院有三个姨娘,旁的还未有名份的丫鬟不知几数。
膝下子女,大女儿钟贤为嫡出,次年末诞庶长子钟茂,为婆母赐下的钱姨娘所出,两年间正房仍无喜讯,钟夫人从贫家百姓中选了一位很有福相的女子与丈夫为姨娘,人称邵姨娘。果不其然,进门后邵氏很快有孕,一举诞下庶次子钟繁。两年后,钟夫人有喜,所出正是原身。后来钟老爷纳了家生丫鬟周氏,生下一女为钟良,次年邵姨娘又诞下钟善。
又几年,府中再无喜讯,钟老爷也收了心,有意培养庶长子,又是请教大儒,又送去书院求学。哪成想,钟老爷而立之年正院有喜,诞下了这幼子钟硕。
外人以为钟夫人多半不会容忍庶子出头,不过好在正院立得住,专心养儿教女,从不过问庶子之事,由此也颇得了些好名声。
后来钟茂争气,书院考绩优秀,十六岁考中举人,十八岁进士虽然三甲,钟老爷仍旧托了关系,举荐他做了山阳县县丞。
两房庶子在成婚后都给了房子分府别过,钟老爷大部分心思都落在了幼子身上,比长子尤甚。
钟夫人治家严谨,嫡庶惯是有别,姨娘们寻常也不得出后院,不过都是富养着,同花园里的牡丹芍药无甚区别。
是以,两个妹妹从来都是好声好气相处,倒是没什么龌龊事儿。
“嬷嬷送两碟山药糕来,也好叫我们垫垫肚子。”
察觉出两个人的不自在,索性支开了奶嬷嬷,又叫柳儿拿了薄毯子来给三个人盖在膝盖上。
“怎么几日不见都拘束了,咱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靠着一个圆枕,觑了两人脸色,先开了口。
老三钟良有生母几分颜色,如一朵盛开的西府海棠,而老四钟善憨厚可爱,一双眼又亮又圆。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还是年纪大的出来说话。
“二姐姐,太太说的事儿,是定好了么。”
钟良的生母是府中的家生丫鬟,最是知道钟老爷从微末富户子,中举当官到如今的好处,所以两个人选里瞧中了那个廪膳生。而邵姨娘出身贫寒,所以不愿叫女儿吃苦受罪,王家子虽不入仕途,可若是为主家做事,远比寻常七八品官更有面子,而且钟繁如今在书院苦读,攀附上王家,说不准往后走的更顺遂。
“你们年纪还小,眼下不过就是两家透出了口风。这婚姻大事,自然不能操之过急。”
把不准话里的玄机,钟惠不敢把话说死,唯恐两个小姑娘有什么才子佳人或者攀龙附凤的念头。
“我姨娘高兴的说要给太太做身衣裳呢。”
钟善拈着端上来的山药糕吃,凑过去悄悄的说话,鼓鼓的两颊充满了十足的孩子气。才差了一岁,两姐妹心思全然不同,也或许同老四有个亲身兄弟有很大关系,这时候的女子身如浮萍,也如藤蔓。
“你们就没想过以后的夫君是什么样么。”
话题到这儿了,钟惠试探性的问,她无法理解这个时代难道这么小年纪的女孩就有自己的婚姻观了么。身体尚且还没有开始发育,她们真的理解嫁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么。
钟良摸了摸自己的脸,垂下了目光。
“二姐姐,我们知道太太是个好人。若是换了别人家,只怕我是留不住的。”
看钟惠没有理解的摸样,老四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巴巴的把话补全了。
“三姐姐说的是曹通判家的庶女吧,长得可漂亮了,腰肢又细又软。前两个月说是送去了京里伺候贵人,到如今都没个音讯。”
嫡出庶出在外头交际各自有各自的圈子,除了那些不顾脸面的,也鲜少有人会在外头说自家女眷的闲话,原身不清楚这些事情也算正常。
话赶话,老四说的越发精神,谁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藏了一肚子的事儿。
“外头都说我们日子过得好,旁的人家庶女大了拿去配富商或者给人做继室都算光鲜。许多小时候漂亮,长大了却销声匿迹的,指不定是送去哪里讨好了达官显贵。这几年席面上来来去去的,可少了许多人呢。”
看她眼底里还有些愤愤不平,就知道这些话多半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