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周父吹茶的动作一顿,眯眼朝跪着的苏桓望去,道:“苏公子这是何意?”
苏桓叩首:“周老爷,一切皆是我个人之错。”
周父放下茶,像个宽容大度的长辈那样劝慰道:“苏公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读的书多,想必这样的道理你比我更明白,我们两家虽是口头婚约,但这么多年人尽皆知便是假的也都成了真的,你若悔婚,还是因着那李姓女子而悔婚,便是背信弃义,薄情寡性之举,届时名声有损,仕途尽毁,你父泉下之灵又如何安息?你若执意要悔婚同那女子在一起,我们周家也无话可说,但她以权谋私混入学堂本就犯了大忌,还撺掇的你与我家女儿退亲,你想让她这辈子都背着狐媚子的名儿,永世不得抬头吗?苏公子,我言尽于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到底值不值得?”
苏桓低眉敛目,长跪不起,周父又道:“我并非存心为难你们,只是这口气嘉宁能忍,我这当爹的可不能。你既已认错,那此事便就此揭过,苏夫人的病你也大可放心,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你若有心便去看看嘉宁,也算我这做伯父的腆着面子求你了。”说完甩袖离开。
势不如人便是这样,周老爷只需动动嘴皮子,他娘就求医无门,凭他一人之力无法反抗周家的霸权,更何况还有母亲和李淑华为质呢?
苏桓知道,周老爷并不打算放过他,只要周嘉宁要嫁他,他就必须娶了她。他不能拿母亲的性命和李淑华的一生去赌,既是他的婚约,便是他的罪孽,也就只能他去承担。
只是娶她,又无需爱她,那又有何不可呢?
苏桓抬头望天,想起月夜下李淑华无奈却憧憬地问他:“桓哥,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吗?没有人知道你是苏桓,也没有人知道我是李淑华,我们既是知己,也是伴侣。”
他那时并未作答,因他心中早已有了计划,他会同周家分开,也会在及第登科后带她离开,他们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苏桓去找了周嘉宁,他想自己求求她,求她看在当初庄子那夜救命之恩的份上放过他,也放过淑华,可他哪里知道,周嘉宁正是因为那场救命之恩才非他不可的呢?
自书院那日,嘉宁再一次见到了苏桓,他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周嘉宁本就颤抖着的心因他这副模样又一次刺痛了,她坐在他面前,明明质问的那个人是她,可却同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低声问:“苏桓哥哥,那日的女子与你是何关系?”
她本不该说起这话,父亲已与她一一道明,可她还是想从苏桓口中听到回答,哪怕他骗她哄她都没关系。
苏桓的目光停留在周嘉宁那张瓷白的脸上,嘉宁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揪着自己的衣脚,有些尴尬地问他:“为何这样看着我,是嘉宁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苏桓摇了摇头,只定定地望着她:“周嘉宁,你为何非要嫁我?”
为何?
周嘉宁想,难道他看不出自己对他的情意吗?能让一个女子追在他身后数年,事事以他为先,件件以他为重,把他放在自己的心上,盼着念着想要嫁给他的,除了爱他,还有什么呢?
苏桓这么聪明的人,连最严格的先生都赞不绝口的脑袋,又怎么会不懂她对他的情意?
她睁着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他,苏桓伸手为她拭泪,明明这般温柔的动作,可他说的话却又无情至极。
“嘉宁,我与你只有兄妹之情,我已有心仪之人,便是那天你所见之人。”
他终于告诉了她,这般坦诚,这般真挚,这般不留情面。
周嘉宁的泪越落越凶,她想起庄子那晚心跳的悸动,想起诗会那夜惨淡的月色,想起书院那日撞见的画面,一桩桩一幕幕,镌刻着她多年的等待与期盼,可最后等来的却是他的另有所爱。
小时候的周嘉宁是个贪玩又任性的丫头,越是不要让她做什么,她便越是要做,她有一只心爱的布老虎,不管旁人说了多少次,她喜欢便要紧紧护着,破了坏了脏了都不换,即便那破旧的针脚刺得她满手伤痕也不愿丢弃。
现在苏桓便是她的那只布老虎,她落着泪,苦笑着说:“心仪之人又如何?我们是有婚约的,你理当娶我。”
苏桓望着她,他的眼神像是一片平静到干涸的湖泊,他说:“那便如你所愿。”
世间情爱大抵如此,兜兜转转,逃不过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