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无量峰沉浸在一片柔和的曙色里。
沈霁抬起右脚的时候，仰头瞄了一眼屋脊上的吻兽。
跃动的赤色，薄薄地披在了掌心殿上，让那吻兽在沉寂的阴影里带上了些许杀机。
她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踩在了殿前的台阶之上。
掌心殿上。
一人坐在高椅之中，束着紫玉冠，穿着白色鎏金云纹的长袍。
“说吧，”那人伸手，掀开了茶盏，漠声道，“你一个炼气弟子，究竟是如何杀死了那条七品的凤眼灵蛇？”
说着，她居高临下地乜了沈霁一眼。
沈霁站在殿正中，余光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圈。坐在玄清真人右侧的是长越真人，药庐的长老。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脚边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物面板。
「长越真人。你的师父，无量峰药庐长老，元婴初期。因为药庐弟子众多，你没有引起你师父太多的注意。」
但长越真人的目光冷漠如毫无波澜的镜湖。
沈霁知道，她此番指望不上她师父任何事。
她已经看过这般情景三千五百九十九遍。长越真人从未为她说过一句话。
一次都没有。
沈霁轻吸了一口气，朝殿上二人一一行礼，然后才开口回答：“弟子其实是靠运气……”
“运气？”玄清真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回到了案上，眉宇倏然黯淡。她一扬手，朝沈霁身后朗声道：“临雪——”
殿上温度凭空下跌了几度，围在殿外的小弟子们禁不住打起了寒噤。
从中走出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弟子，身侧携着一柄七尺长剑。
和沈霁腰间挂着的那柄毫无装饰的玄铁剑截然不同，那名弟子所配剑鞘，雕着紫玉长龙，隐隐泛着寒光。
“禀真人——”程临雪恭谨地开了口，“我与其他师弟师妹已经将那灵蛇的尸身仔细检查过了。除了山石砸的伤外，凤眼灵蛇身上受到的剑伤皆在其颈后五寸。”
“五寸？”
“为何要刺灵蛇的五寸？灵蛇的弱点不应该是在七寸吗？”殿外的小弟子们低低地议论着。
沈霁的眸光意味不明地闪了一下，似乎是在笑，但很快就被她藏了起来。
长睫在她的脸上投下一个半弧的阴影。沈霁没有立刻分辩，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开口。
“不错。”玄清真人一开口，殿外的弟子立刻就安静下来。“寻常的灵蛇弱点都是在七寸，但凤眼灵蛇因为蛇鳞有异，弱点在五寸。可你一个练气期的弟子，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运气？”她半是威严地冷嗤了一声，冷霜般的灵压瞬间笼罩住了整个掌心殿。
这就是元婴盛期？
沈霁有意无意地左手握住了右腕，指尖收拢，点在了腕上的那枚剔透的碧玉镯上。
玉镯在这股寒意里，凉得像是冰打磨出来的一般。
但玄清真人还没有说完。
她的声音显得愈发地沉：“我已问过妖兽课的长老，她说还未曾教授过七品妖兽的事，而书阁中相关的记载也都是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能查阅的。不如，你解释一下，为何你会知道它的弱点在何处？”
沈霁微微仰起下颌，让自己的目光大落落地对上了玄清真人。
在第三千五百七十二次的推演里，她就已经听过玄清真人这般询问。
只不过那一次的推演，失败了。
那一次，玄清真人最后说的话是：“废她灵脉，逐出师门。”
*
三天前。
A大计算机系机器学习方向研究生答辩现场。
沈霁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
她喜欢黑色，因为会让她在房间里的存在感很弱，不引人注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反复三次，走上了讲台，将U盘插入到笔记本电脑上，点开了PPT。
她几乎熬夜做了大半个月，才完整地将自己的论文过程展示出来。
「基于深度学习的词嵌入对文本进行潜台词和情感分析」PPT第一页是沈霁论文的课题。
“各位老师好——”
沈霁带上了一个近乎标准的礼貌的微笑。可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大屏幕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如同滔天的浪，瞬间就将她湮没了。
沈霁回过神的时候，孤身站在了一个幽邃茂密的森林里。
古树参天，郁郁葱葱。
斑驳的阳光如金线一般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
沈霁眉心微蹙。
这是谁的VR毕设？她下意识地摸下脸。不，不对……她没有戴任何VR的设备。
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嘎吱——
一根树枝在她脚底发出如同骨骼断裂一般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