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书院。
经过几日的赶路，赵祈月与赵文夕终于在开学大典之前赶到了上京，这一路折腾下来虽说有些疲累，但到底身子还是爽利的。
与她们同行的还有游灵阳，她便没有像她们这般幸运了。她自幼苦船，由此都没踏出过云溪关一步，这一下子便来上京如此之远的地方，自然是吃不消的，这几日病怏怏地躺于榻上，看着尤为可怜。
万幸的是，她与游灵阳都被分配在了同一寝房，可以随时照看着她。
今日便是开学大典。
天还未亮，岳麓书院被一层薄雾笼罩，似披上了一层潺潺流动的薄纱，隐约有婉转悠扬的鸟叫入耳，醒了众学子的神。
学子们身着水绿云纹长袍，规整划一地站于被轻雾遮住的高台之下，远远望去，似一片新生的嫩草地，带着朝露的生机。
“听闻今日皇上会来参与开学大典。”
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悄悄说着小话，正好传入了赵祈月的耳朵。
她侧头，望了一眼正在一旁打着呵欠的游灵阳，捏了捏她白皙的小手，轻声提醒道：“你清醒些。”
游灵阳脸上还带着些许病气，明亮双眸中失了从前的精神气。她眨了眨惺忪的眼，微微颔首，“我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天色已大亮，一丝灿阳从层层叠叠的云中透出。
站了许长时间，她刚曲背轻轻锤着有些发麻的双腿，便听见了穿破云霄的高喊——
“皇上驾到。”
赵祈月心中一紧，还未反应过来，便连忙跟着身旁的学子们齐齐下跪。
从前底下还有些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如今却是一片寂然，连呼吸声都未曾听见。
众人屏息低头，听着攀登上高台的脚步声。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才听一声尖锐的声——
“起。”
宋佑凛端坐于椅上，带着一丝好奇的眼眸细细地扫着着底下的学子们。这种场合他倒是第一次见，心中不免有些惊诧，一时之间竟忘了发话。
最后是身旁的宋清辞侧过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那凉飕飕的眼神才叫他想起了什么。
他心中一惊，连忙清了清嗓子，“今日是岳麓书院的开学大典，各位学子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希望你们能够勤勉修学，砥砺德行。”
宋佑凛的声音不大，但却是实实在在地传入众学子的耳朵。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青涩，应当不过总角之年，但却带着一丝不符年龄的威严与沉稳。
众人回话之后，亦不敢抬头，只是耷拉着头颅，等待着后话。
“你们一个个的，低着头作何。”似是有些受不了如此沉闷的氛围，宋佑凛轻笑了几声，“抬头让朕熟悉下你们的面孔。”
赵祈月正低头愣神，冷不防地被身旁的游灵阳扯了扯衣袖，侧头见她带着病气的脸上写着诧异，结结巴巴地说道：“小祈，他、他。”
“宋清辞。”
这三字像鼓点一般落在心底，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晨雾轻散，猝不及防的，那个熟悉的脸映入眼眸。
于高台上的少年身着暗金纹锦蟒袍，墨发以玉冠高束，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只见他将背脊贴于椅背，正敛着眸懒散地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似是对这场合不甚在意。
仿佛周遭事物都与他无关。
暖阳轻洒，落于他身上，镀上了柔光。
她久久地望着高台上之人，捕捉到了他眉间的那抹疏离淡漠。
灿阳依旧，只是那双含笑的眸，已经不复存在。
“小祈，小祈？”
一声有些虚弱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目光，“我、我有些难受。”
赵祈月看着她脸色比方才愈加苍白了一些，心头一惊，“怎的了？”
话音刚落，身侧纤细少女脚步虚浮，往后一跌，赵祈月堪堪扶住了她。
“小灵！”
如此情形引起了一阵骚动，其中不乏有许多热心肠的学子帮赵祈月一同扶住了游灵阳。在高台上宋佑凛自然是注意到了变故，连忙站了起身，急道：“小顺子，快去寻院中大夫。”
他转过头，正想与宋清辞说话。
却只发现，那双清冷的眼眸正定定地望于一处。
他不自知地捏紧了手中的玉扳指，眼中闪过一丝叫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宋佑凛随着目光望去，那方骚动已然平息，原地已不见那两名女子。
他从未见过皇叔如此的神情，仿佛是在刻意地压抑着些什么。
心中带着些疑问，正想询问，却见守于他身旁的怀风似是知晓些什么，朝他摇头。
*
赵祈月将方才的画面抛开，心中只剩对游灵阳病情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