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作惊得众人皆是一愣。
就连沈叹的眼底,也闪过一瞬的讶异。
海颜仰着头,看着面前自己的爹娘,真诚道:“爹、娘,既然你们这般担心,那我就换一身装束好了。”
“不行!”海泊乔依然不松口:“你别在这儿添乱!”
如此一来,海颜却笑了笑,道:“爹、娘,你们完全不让我跟着一起去,是因为怕我遇害,对吗?”
“那还用说?”海夫人担忧道:“净尘法师在那边已经遇害了,死因到底如何,一切都是未知。万一你去了,又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沈叹,你也不准去!我们海府再也受不起更大的打击了!”
“可是爹娘,你们现在担心我安危的心情,和沈叹想要飞奔到涞县去亲自彻查净尘法师死因的心情,是一样的啊!”海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爹娘,情真意切道:“于你们,我是你们的至亲骨肉。于沈叹,净尘法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沈叹的心蓦地一痛,眼眶酸涩地湿润了起来,他怔怔地,缓缓地偏过头,去看跪在自己身边的海颜。
她一身樱粉色兔绒襦裙干净整洁,纵然如今因跪拜在地,而沾染了一些尘埃,可这一切在沈叹的眼底,依然是最无暇圣洁的美。
他看着她乌黑如墨云般的发顶,看着她轻巧简单的发髻,看着她发髻斜插粉蓝相接的一柄玉簪,这玉簪色泽如此之好,实为这世间最上等之物,却不及海颜此时此刻那张精致白皙,且因说出这番言辞,而有些激动到微微泛红的脸颊。
逐渐远去的闷雷时不时地于天地之间,敲打一下如鱼肉般的万物众生。却也一击击地,敲打着沈叹的身心。
“所以,你们不让我去,我只能妥协。但如果你们不让沈叹去,他一定会非常非常痛苦,非常非常难过。”海颜一字一句道:“他身上现在的伤就算是出去一趟,风里雪里过一遭,伤口会愈合得过慢些又如何?伤口会再度撕裂又如何?但如果不让他去涞县,不让他直面去查清净尘法师的死因,恐怕,他心底的伤这一辈子都无法痊愈了!”
海夫人难过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海泊乔也动容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行了,你起来吧!”
“爹,那您……”
海泊乔对容隐说:“再多带些人手,保护好殿……保护好他。”
“是!”容隐一抱拳,又道:“不管进展如何,属下每日会用飞鸟给老爷传递消息。”
海泊乔又对管家说:“去账房支一百两银票给他们带上!这个世道,各地县令无一不贪,用银两让他开口说真话,也许办事还能快一些。”
“是。”管家领命去了。
沈叹轻轻扶助海颜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海颜拍了拍膝上沾染的尘土后,冲他微微一笑。
“谢谢。”沈叹说。
*
坤宁宫内。
雍容华贵的皇后将瘦骨嶙峋的双手放在炭盆上方,滋滋炭火在盆中发出哔哔啵啵的脆响。一缕缕幽幽的暖意却怎么也暖不热皇后的身心。
她紧了紧拳头,又松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最近的银丝碳品质不怎么好,这都老半天了,身子也没暖个热乎。”
澜冰将灌好的汤婆子拿了过来,用云绸锦帛裹着,塞在了皇后的手里。她笑呵呵地对皇后说:“今年冬天特别冷,这会子这样大的雪真是好多年都没见着过了。”
皇后懒洋洋地斜靠在暖枕上,她不紧不慢道:“刚才下雪的时候打雷又闪电,也是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澜冰忽而想起,上次冬雪打雷的时候,正好是法恩寺大火的那年,也正是那个时候七皇子被调了个包,逃离了京师城。也正是那个时候,她对敖鹰暗中通风报信,把七皇子带入了莽莽万兽山。
“什么时辰了?”皇后又问。
“戌时将末了。”
“那他怎么还没来?”皇后的口气终于是有了一丝担忧:“他该不会办事不利吧?”
“不会。”澜冰笑了笑:“我相信他的能力。”
“相信又有什么用?”皇后眨了眨有些犯困的双眼,道:“万一他半道儿上又反悔了怎么办?”
“敖鹰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高太师把醉儿调教得这么好,他感激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半道儿反悔的?娘娘,您就别担心了。”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名小太监的通报声:“娘娘,挽翠宫的曹公公求见。”
皇后一怔,顿时喜上心头。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可不知怎的,心底竟是有些忐忑且不安了起来。
她为了缓住心声,将手中的佛珠一颗颗拨弄,口中连声道了个“阿弥陀佛”后,方才对澜冰点了点头。
澜冰示意,但她终究是个谨慎的,遂又对殿外的小太监说:“都快子时了,曹公公有什么事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