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街角的甜品店,兰楚章一身裁剪得宜的仿古长衫,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张小圆椅子里。 他面前玻璃桌旁的小花瓶上系着朵可可爱爱的蝴蝶结,那瓶中又插了两支才开的粉色月季。 兰雪声老远便瞅见了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心下突的生了笑。 打那日听风曦提起她老子预备再开一个副牌,做纯手工高端古琴线起,她便一直想将他约出来好生聊上一聊,只那时她还忙着要给风曦修琴,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 当然……近乡情怯也是有的,不然她也不至于拖这么久。 ——就连这次,都是在阿四那帮异兽们的撺掇下,才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给她老爹打过去的电话。 想到家里那些过分热情的异兽,兰雪声的额角登时就是一跳,她杵在那甜品店外深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下了心情,老半天才敢推开那扇千斤重的门。 “声声,你来啦。”在店中等候了有一阵子的男人循声抬了眼,竭力放松冲着自家闺女露出个温柔和蔼的笑。 只他手中被他不断碾动的佛珠仍旧暴露了他心底的紧张之意,兰雪声瞅着那串快被他碾出残影的珠子,禁不住轻轻叹出口气:“爸,你别这么紧张,我又不吃人。” “声……声声,你刚刚叫我什么?”兰楚章闻言一愣,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兰雪声听罢当场皱巴了面皮:“……不是,我说你们人一天到晚的就爱贩剑是吧?” “怎么,非得我继续喊你兰大老板,再硬生生往你脸上怼你两句你就开心了?” “啊?兰总——”兰雪声阴阳怪气,兰楚章见状不由无奈地摆了摆手:“不是,我只是有那么点……有那么点不大习惯。” 他差不离得有八年没听过自家女儿喊“爸”了。 这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兰楚章伸手按了按眉心,兰雪声闻此抿了抿唇,沉默着随便点了两道甜品。 等点心的过程中她,一直不受控地偷偷瞄像自家老子的手腕,直到那目光终于将兰楚章看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方才略微有所收敛。 “……我听小风风说,你的手早年受过伤,已经许多年不曾斫琴了。”收了目光的兰雪声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兰楚章下意识摩挲了下腕间盘着的珠串。 余光扫见他动作的兰雪声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了他的腕子,她小心撸开了那串佛珠,果然瞧见了被佛珠遮掩着的、近乎横贯了他整个手腕的可怖疤痕。 “这是几时弄出来的。”兰雪声垂了眼,声线平静而不起波澜,“我从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兰楚章沉默了片刻。 “这都快二十年了。”男人静静垂下眼睫,“有次斫琴的时候没大注意,不慎被刻刀捅了腕子……意外罢了。” “我那会怕你和你爷爷知道了后会担心,就没告诉你们俩。” “再有,当时正值公司起步的关键阶段,”兰楚章敛眸说了个轻描淡写,“若是被人知道我伤了手腕,很可能会影响到生意。” “……真的是意外吗?”兰雪声绷着唇角轻声追问。 男人扭头望了眼店外:“都过去了。” 兰雪声忽然间就再没了话。 “打扰一下,两位点的奶茶跟蛋糕~”店员小姐姐笑着送上两份甜品,兰雪声端过自己的那份点心,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 加了可可粉的奶油入口带着些许不大明显的苦味,可当她将那一整块蛋糕吞咽入腹,她喉咙里却苦得像是吃了黄连。 “我还听说……你准备开个副牌,专做最顶尖的琴。”强行咽下最后一口点心的兰雪声哑声开口,“而且,这个副牌,你在许多年前就想过要开了。” 兰楚章被她问得面上一怔。 “……对。”男人盯着桌面微一颔首,声调放的又轻又缓,“那条线,我原本是想赶在你爷爷去世之前开起来。” “声声,还记得八年前你打给我的那个电话吗?你喊我回去赶紧去见你爷爷最后一面,我却说我在忙着谈生意的那次。” “……其实当时我就是在与人谈这个副牌投资的事。” “高端古琴线投入的本金太多,当时公司账面上凑不出这么多钱来。”兰楚章碾了碾珠串,“但很可惜,最后那笔生意没有谈成,你爷爷的最后一面我也没能见到。” “……对不起,声声,当初是爸爸做的不好。” “我不该把那些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你身上,也不该在你妈妈去世后为了逃避伤痛,就将自己一头扎进工作里,忽略了你和你爷爷的感受。”兰楚章的嗓子隐隐发了哑。 “这些东西……我应该早一点跟你们说的。” “你确实应该早一点跟我们说的。”兰雪声闭目,眼眶微红。 “但我当初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抱歉,老爹,我也不该跟你怄这么多年气的。” 兰楚章听见这话忽的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要来公司帮忙吗?”良久才重新找见自己声调的兰楚章忐忑万分地搓了搓手,“我这副牌还缺个厉害的斫琴师坐镇。” “别人我不认可,但‘云色’一定可以。” “另、另外——你每年、只需过来工作一个月就可以了。”兰楚章的舌头无端打了结,说话稍有点结巴。 “其余时间,仍旧可以在这开你的小琴行——” * 半年后,斫琴师“云色”重回琴坛并加盟“空谷遗响”副牌“兰生”的消息,在行内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众人不清楚,这位当初惊艳了琴坛一时的天才斫琴师这八年来究竟去了哪里,他们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