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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临近年尾,天上的雪铆足了劲儿往下掉,一点不停歇,势要在一月冻死全东北人,这股疯狂释放的劲儿格式化地刷干净了斑驳的大地,让粗犷的原野变得宛如留白的画卷,小城街巷平添诗意,高耸的钢铁怪物伏坐其间,手中捏着一支小花,眺望远方世界。

窗外在下雪,很美,也很冷,冷得让人哆嗦。

监狱的电路还没修好,暖气的态度跟狱警的状态差不多,半死不活,但横。整个监狱又阴又冷,还有让人绝望的监友,每天把找事写在脸上,生怕他这个聋哑人没机会看见。

冻得睡不着,傅卫军干脆坐起身,余光往床边瞥了瞥,似乎想要看清角落里是否有什么怪异的阴影。

没有,那晚发生的事情仿佛该顺理成章地成为他幻想中的产物,但被处理过的伤口又硬生生将他拉回更荒谬的现实,让哑巴记得自己确实是撞鬼了。

傅卫军还记得小时候爸妈给他们讲东北五仙的故事,沈墨直接不上当,就他真信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黄鼠狼会说人话,而且还认真思考了不会说话该怎么跟它交流的问题,直到开始辗转流浪,看到有人当街打死动物并不算什么大事,福利院里的死老鼠也成了贫瘠农场的廉价玩物,为了生存苟活,他没有机会再思考那些幼稚的问题。

人经历的季节越多,身处的世界越大,恐惧就会一点一点变为最普通的幻想,当幻想变为现实,恐惧也就失去了它最大的威力,更大的作用是撺掇人学会如何去应对。

哑巴想起那些渗透着殷红血液的麻袋,思绪一下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时的生活与现在交错在一起,恍惚得仿佛像是经历了两辈子的事。

火车没有走错轨道,火车只是往天上开了而已。

10.

“你瘦,瘦了好多。”

隋东一脸乐呵呵地用手语跟傅卫军打招呼的时候,后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轻不重地往对方肩膀上一拍,神色认真地比划道:你怎么进来的?

隋东不好意思道:“往那天挑事那人脸上写了点字,判了两,三年。”

傅卫军的表情产生了一些平和的变化,摸摸隋东现在有点扎手的头,对他道:三年,很快。

隋东点点头:“对,三年很快。”

三年很快,牢里的三年却并没有那么快,好在小结巴对谁都一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很快就打入了这个混乱的牢狱系统内部。

“哥,我都打听过了。”

隋东比划着对傅卫军道:“这个监,监狱主要就三伙人,光头以前是卖/粉的,身上有钱,第二伙人是那群□□,额头有疤那个,听说以,以前还当过一年兵。”

“咱就不一样了。”结巴傻乐道:“咱是第三伙,咱把他们都得罪了。”

傅卫军沉默了。

真行。

他跟结巴对视一眼,隋东虽然还在笑,但神情也有些无奈,傅卫军安慰他道:没事,死不了。

死是死不了,活得也没那么轻松。

不过自从隋东来了,他的生活比以前稍微好了一点,从听不懂别人说什么,干架,到——听不懂别人说什么,隋东翻译一下,干架。

人和人是很难干过人和人和人……的,耍狠这种事情对平常人有效,但对牢里的这群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就是干。狱警也不太爱给自己找麻烦,硬茬说两句,犟种电棒杵两下,秩序在混乱中维持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在失衡前扶一扶便是完成指标了,春去秋来皆是如此。

混久了以后,结巴比傅卫军还能找麻烦,有天晚上隋东就琢磨着告诉他:“哥,上次刀疤他们认错人,晚,晚上跟你一起挨揍那个,是光头的小弟,我去告诉光头了,他们明天吃饭要,要干。”

哑巴先是诧异,然后对结巴比划:我们坐远点。

这个先见之明很有必要,它使在光头的跟班被打得头都瘪下去一块的时候,血刚好只流到了他的脚边。

监狱互殴致人死亡,狱警责任重大,明面上管理更严了,实际上借整顿之名把气都撒在了犯人身上,打骂阴阳不在少数,就连做个工都能听见狱警怨气冲天的斥责,且狱警还是那副德行的狱警,硬茬说两句,好欺负的犟种被他盯上了,一段时间别想有好日子过,结巴哑巴被他们翻来覆去折腾的,骂人的嘴型都能看懂个七七八八。

不过有一点倒算是好处,光头跟刀疤结仇了,两伙人隔三差五就要找机会收拾对方,他们受无妄之灾的概率大大降低,哑巴总算能过两天清静日子。

除了清净,他还收到了姐姐的信,她没有说太多外面的生活,或者说不敢跟他说得太细,可能是怕他不放心,也可能是怕被人察觉到端倪,总之,他能想象到她活得也并不轻松,或许比牢里的他还要不轻松。

他看向信件末尾处的“殷红”二字,眉头皱了皱,然后抬起手,将信纸折好收了起来。

每当他想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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