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后不过几日,许氏书肆已是风头无两。
背靠手握大权的当朝首辅,又请了前任文渊阁大学士等一众名士作序,招子样书铺天盖地——“许氏书肆”四个字,几乎到了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上至文官武将,下至贩夫走卒,手中纵使没有一本许氏书肆新刊发的《银屏记》,也要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上几讲。否则茶余饭后的闲谈,便一句话也插不上。
刘次辅府中。
刘夫人命丫鬟将门窗都关上,这才极小心地从床头将《银屏记》取出来。
她同许明月算是有过节,她家夫君又向来与沈潜不和。这《银屏记》才出来的时候,她本是不欲买来看的。
哪知道昨日同京中几个命妇一同用饭的时候,她们口中念着的话里调笑的,竟全都围着这书转。
说什么书中的郎君子弟,简直就是照着自家夫君和儿子的模子刻的,又说什么纳妇当纳苏锦屏,婆家当看李金银的。
说的倒真有几分意思。刘夫人当时便腹诽。
夜里回到府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趁着夫君睡得死沉,爬起来捉了守夜的侍女去买书。
那侍女夤夜去的,竟到了次日早晨才回来。说倒不是许氏书肆没开——书肆灯火通明的,外头还挤满了要买书的人呢,直到天亮都没散尽——是刻印的书一尽卖完了。
那掌柜的,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远远瞧着,比月色还莹白。
但她倒很有魄力,见了外头人头攒动的架势,当即便贴出公告来,说要连夜赶去近郊的刻印厂催促加印,请诸位书客次日清晨再来。
于是便乘着马车走了。
排在书肆外头的人,又是想散,又是不甘心的。等了这样久,清晨再来,又得从头再等起,到时候还不知道前头会排多少人呢。
于是竟没有一个人离开的。
天色将明的时候,几匹马拉着载满书本的板车便来了。那女掌柜毫不扭捏,招呼着人,在那板车边上,便分发起书来。
侍女说的时候,眼中神色口中语气,无不是一片夸张的倾慕。
刘夫人听得直皱眉,拿起那小小一本书册时,果然见上头油墨还新着,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顺天府中的人就是钱多又太闲,任它什么样的东西,只要趋附的人多了,好奇的人便也会多起来。
刘夫人翻开书页,不屑道:“不过是势头造起来了,这书到底怎么样,还未可知呢。”
侍女站在一旁,讷讷应声,退出了房去。
她为买书熬了一夜,刘夫人也允她歇息,于是回到下房中便睡了过去。
直到晚膳时候,一同侍候刘夫人的小丫鬟来寻,她才忙起身往刘夫人屋中赶去。
到了屋中,却见摆桌布菜的丫头小厮,来来往往,动作都轻得很,唯恐惊了什么似的。
侍女随手抓了个人来问:“这是怎么?夫人身子不爽利?”
那人愣了愣,竟露出不知如何答话的复杂神情。
也没等那人答话,屋中便传来了一阵笑声:“好哇,好哇,这苏锦屏当真是个妙人!”
侍女也是一愣,被她抓着的那人小声道:“姐姐进去瞧了便知道了。”
侍女于是小心进了屋,就见刘夫人左手持书,右手执筷,不知夹了什么便往嘴里送去。
侍女忙上前道:“夫人且慢——”
刘夫人正瞧得入神,被她打断,本欲动怒。转眼瞧见自己筷子夹着一整个红艳艳的辣椒,这才歇了火。
她看了看侍女,想起自己白日还是一副不屑的神情,面上有些过不去。
但念头转了几转,便摆出大大方方的架势,索性将书递过去:“这几个丫头里,就你识些字,来,你来将这书念给我听。”
侍女一愣,忙上前捧过书。
刘夫人朝她扬了扬头:“就从那段,苏锦屏假盲棍打负心汉,从那读起。”
侍女应了一声,便缓缓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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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
天色微明时,沈潜醒转。
第一件事,还是伸手去探身侧的床榻——仍是一片冰凉。
他神色也冷了几分。
穿衣洗漱后,便往流云院去。果然见屋外守着清漪。
清漪神色为难:“姑爷,小姐她才睡下……”
沈潜沉默片刻,终道:“娘子可吩咐了说几时起?”
清漪道:“小姐说,只睡两个时辰便起。”
这几日,许明月都是这样,草草吃些东西,寥寥睡上两三个时辰,全然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沈潜眸色沉了沉,道:“今日有什么事,是非娘子去办不可的?”
清漪缓缓数道:“书商纸商墨商,见小姐书肆景况好,纷纷都来报价。小姐将他们约了一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