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昨儿还说恐受了风寒,头痛欲裂昏昏沉沉。今日非要强撑着过来和妹妹说说话。”常蕙坐在高堂上首,悠悠然然地喝了一口茶,随即开口。
她走下来,持住明璜的手好好瞧了瞧,方才欣慰道:“原是长这么大了,我们母女隔着山长水远,娘都未曾好好瞧过你。”
说着说着,常蕙眼里便泛起了泪花,她捻着巾帕拭了拭,又对明无瑕喝道:“我让你休息,你偏不肯。你看你头疼到都糊涂了,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听到明大夫人接话,明逾之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便不用再想着如何给明无瑕找补了。
反正丹越王隐在座屏后,明无瑕是否真的满面病容,他都瞧不见。
但女儿被她娘亲这般责骂,着实是令他这个父亲好生心疼!
故明大夫人话音刚落,明逾之就又另起话头,矛头却是冲着明璜来:
“女子怎可如此牙尖嘴利?今日敢顶撞长姐,明日就敢顶撞夫君了。待会儿我让你母亲拿一套女四书,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里看看。”
“你日后嫁到王府内,随夫君出行,若如今日这般即莽撞又无礼,会惹得夫家不喜,还会叫人看夫君与娘家的笑话。”
一想到明璜要嫁到丹越王府为妃,明逾之心中便觉悲凉。
他那聪明一世的父亲,在殷知鹤婚约这件事上,竟是看走了眼啊!
丹越王的“丹”字乃先祖皇帝取“碧血丹心”的丹字所赐。老郡王十五岁上战场辅助祖皇帝开国,十九岁与其他三人一同被封外姓王,既为开国立下不世之功,又是三朝元老,地位超然。
但世事难料,善成帝多猜疑,殷家处境艰难。恰逢殷知鹤已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老郡王求遍了京城,都无人愿把女儿嫁进丹越王府。
后来老郡王求问到了明家,明老爷子表示愿结两姓之好,又道明璜身强体健,聪明伶俐,与殷知鹤年纪相仿,甚为相配,乃天作之合。
是半点都没有提到明无瑕。老郡王当时面色不佳,拂袖而去,但最后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明老爷子虽为帝王师,却无半点实权,明家自有主张,一边等明无瑕年龄到了去选王妃,一边又不愿放弃丹越王的勋位。
但又舍不得把明无瑕嫁过去,只得选个庶女,够一够丹越王妃这个有可能摘到的果实。
丹越王府当时任人鱼肉,无人敢理,只有明家伸出援手。
而明璜作为明家女儿,即使不长在明家,但也流着明家的血,自是本就应为明家光大做贡献!
推明璜出去和一个体弱的傻子成亲时,明家上下都是这般想。
所以看见殷知鹤和新帝在朝堂上演了那一出戏后,明逾之只觉满身冰寒。
这哪是任人鱼肉的傻子!在身份调转之后,明家才后知后觉当时的“援手”是如此地搪塞屈辱。
第二日,明逾之忙不迭地去了丹越王府求见。明示暗示丹越王可以以明璜粗莽不淑德为由,退了这门亲事。
明家把才名冠绝京城的嫡长女嫁到丹越王府,天作之合,两生欢喜。
但殷知鹤不软不硬地把这暗示挡了回来。隔几天便传信来明府,道找了蟠清山的道长算了吉日,后几月便有多个吉日,询问何时能与明璜结秦晋之好。
明逾之一会说明璜未归,一会道天气不好并非良辰,一边又屡次暗示可退亲。
明无瑕先是守了三年孝不能大选,今年刚过孝期,恰逢先帝宫车晏驾,任何大选都得再推三年。
三年后,明无瑕便已至双十年华,纵有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压着,也比不得那些年纪更小更貌美的女子。
再者见新帝对兄弟的态度,选王妃也不见得是一个稳妥之计。
年纪这般大,能选到什么好夫婿?京城里,除了皇家,殷知鹤相貌家世皆是顶尖的,更不必说有从龙之功,他幼时聪颖,且藏慧装傻十余年,为人隐忍,胸有沟壑。
明逾之对他的心性是越看越满意。嫡庶有别,长幼有序,明璜这个庶女,天然就要给她嫡姐让位的。
但殷知鹤不肯退亲娶嫡女,见明家推脱了几次,便特送请柬,邀明逾之一同到京郊跑马赏景。
最后殷知鹤笑咪咪地带明逾之到马厩走了一圈。
明逾之这等文人那见过那等可怖的模样,没手没脚的人像个畜生一样趴在马厩里,肢体扭曲着,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人。
他当晚就吓的发起了高热,头垫着凉帕都不忘提笔写信催促明璜快点回来,连夜把家中的人派到平凉去。
明逾之现在一见到明璜,就想到殷知鹤。
殷知鹤看来颇喜明璜,他不感开罪殷知鹤,又心疼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方才脸色清白,笑都挂不住的模样。只得借着训诫的话多说明璜几句话替明无瑕出气。
天地君亲师,明璜还没嫁呢!他作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