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夫人挺直的腰板弯了下来,颓唐地靠在椅上,她瞥过手侧几上的茶水,深色的茶水中反射出她额上的几缕银丝。
明大夫人不自觉用手捋了捋那一丝不乱的头发,最终绞着帕子叹了口气,望着茶水发起呆来。
她虽是阁老之女,是大家小姐。但因父亲出身不显,彼时仅仅只是一个放牛娃,家境贫寒,并无家底。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去陪了大户人家公子读书读了几年,识了字。且在考学上颇有天赋,又恰逢当时的圣上遴选人才,一来二去,她父亲便当了官。
父亲擅钻营,但在宦海沉浮可不是光会钻营便可出人头地的,他出身微末,身份较朝中的世家子弟矮了不止一截,爬了许久才爬到阁老的位置。手中有实权后,不仅把自己嫁给了世家子弟,就连自己的几个弟弟,皆娶了世家女。
虽明白父亲想把身上的泥点子洗干净,改换门庭。但这也不是一两代人便能做到的。
自己娘家的身家比起朝中其他积累了几十代的人少了不止一点半点。因无传承,又无这方面的才能,也没人可教,常家置办的产业都雇了人来打理。
且父亲又想早日模糊掉自己出身,更是像京中世家那般,不管私底下如何,面儿上却是以黄白之物为庸俗,排斥商贾,以示身家清贵。
自家几个儿女更是不准听闻商贾之事。所以她是半点庶务都不通的。
自己这丈夫也是,虽生于世家,还是独子,老太爷都手把手教了,却也总是学不会。一点都没有传到明老太爷的精明,抬了好几房姨娘不说,又生了如此多孩子,这些都得那些嬷嬷丫鬟伺候着。
明逾之又常常走官应酬,年节给上司送礼。在老太爷仙逝前,还常常有学生过来拜访,送些钱礼,这也算家中收入。
但这些人待老太爷驾鹤西去后便也只在丧礼上哭了几回,此后便都不来往走动了。
庶务经营一道上,夫妻俩一个没学过,一个学不会。明老太爷走后家中产业便如羊毛过水那般,越缩越小,这钱不就也跟着越进越少了。
幸好田产庄子商铺还能租出去,收回来的钱还能拿出去放款,多少有点营收。
好在,常家现在有钱了,她向父亲要点钱,填个窟窿问题应是不大。
“娘...你怎么了?”,明无瑕见明大夫人不说话了,神色颓唐,不由得心里发慌,她少见明大夫人这样,不由得唤了她一句。
“啊,没什么。”,明大夫人回过神,不再去看那茶水,见自己儿子女儿神色慌张,便道:
“我去与你们外祖说一声,看看如何才能让那铺子把那块东西放出来,再把你那几百两还了。家中马上就要开祠堂祭祖,我们得尽快谋划谋划。”
一说到这个明大夫人便头疼,她这几日都在想如何将明无瑕从绿巧下毒这事儿中摘个干净。她原以为来不及了,好在郡王殿下传信过来,道他回京途中恰逢龙爬,需晚几日回京,她才得以再细细谋划一番。
“无瑕,得借你房内的东西一用了,还得求你外祖帮帮忙。得把你这小子摘出去才行。”
明大夫人用食指点点明长琦,听自己女儿应了声,见她脸上虽青肿却掩不掉的好容色,不由得摇头叹气。
暗暗叹明璜这臭丫头命好运好,捡了郡王妃这个漏,且又恰巧把平凉带来的丫鬟派了出去,不然这件事栽赃给她身边的丫鬟是最好不过的了。
顺便还可就平凉门风差做文章,借着这机会将她从平凉带来的丫鬟们通通撵出明府,再在她身边派上自己人用上那味方子,久而久之,还怕无瑕做不了王妃吗?
偏偏她现在身边的丫鬟都派了出去,绿巧是跟在无瑕身边好几年的,这事儿一曝光,无瑕治下不严的说法是没跑了。
但也没办法了,那个方子也得寻个好时机再用了。
几日后,缀兰院中。
“什么?!”,明璜抓住一个丫鬟的衣袖,失声道:“绿巧死了?郡王殿下不是派人看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