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许久,羊舌肸便也赶到了赵武府上。 “见过赵中军,肸刚从师父家中出来,便见得将军派人来唤,来迟了一步,还请将军恕罪。” 羊舌肸进得堂内,当先朝着赵武躬身见礼。 “无妨, 叔向大夫这阵子也甚是辛苦,来,请坐。” 赵武面色柔和道。 接着,羊舌肸便再度与子产,李然两人见礼,而后方才落了座。 待得三人各自坐定,赵武便是挥手示意, 屏退了左右仆人, 看着羊舌肸问道: “据说今日朝议, 叔齐大夫在殿上力谏我主应该参与此次虢地之会,武实难理解其意,未知叔向可曾从尊师处获悉一二内情?” 羊舌肸忙道: “回将军,家师力主与会,实则确有一番隐情。只是于大殿之上不可明说罢了。” “古人云‘天欲取之,必先予之’,如今王子围于楚,大有取楚王而代之之势,楚国上下于此也早有议论。” “而此次虢地之会,王子围又是以楚国令尹的身份号令诸国,其僭越之心,可谓已是路人皆知。” “以老师之见,王子围弑君既已几成定局,那我晋国又何不顺水推舟,助他一臂之力呢?届时王子围篡权夺位,楚国上下必然生乱,于我中原诸国可谓有着无尽妙处。” “待天下有变,我晋进则可继而号令诸国, 以伐楚逆;退亦可自守其势,以为福佑。” 想当初在灵台宫上,女叔齐当着一众文武的面,那话说得可谓是相当好听,什么修身仁德以治国,什么居安思危等等,堂而皇之而又光明正大,直把晋侯与一众晋国朝臣唬得是一愣一愣的。 可实际上呢? “趁你病,要你命”这句话在任何时代都适用。 你王子围既然早已心生僭越,此番召集会盟不过是为了造势,那我就顺势而为,推你一把又何妨?你楚国早些生乱,早日自取其祸,我晋国以后可不就能高枕无忧了? 女叔齐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背后,所隐藏的,不外都是尔虞我诈的算计。 这与后世历朝历代的诡诈之术是有着颇多相似之处,而其中的佼佼者, 当属朱元璋。 如果将朱元璋后期的治国手段与这时的女叔齐之言相联系, 足以断定朱元璋年轻打仗时,肯定是没少读过这些的。 李然闻声, 差点忍不住就要给女叔齐竖起大拇指了。 姜还是老的辣,狠还是你狠,这种以退为进的损招,恐怕也只有像女叔齐这样的老阴人才能想得出来了。 而这可不就是经典的:上帝欲使其消亡,必先使其疯狂么? 古希腊的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若是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比他还早了百年就已经有人说了跟他一样的话,估计他也会忍不住开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欧亚之旅吧。 “嗯,叔齐大夫一语中的,老夫亦是由衷钦佩。” 饶是赵武,也不由为女叔齐的“大智慧”而感慨。 言罢,他又捋了捋已是雪白了的胡须,又细细思索了一番,最后看着众人言道: “既如此,那诸位以为,接下来我等该当如何?” 虢地之会既然已经定了下来,接下来要做什么样的准备,又该如何提前筹谋,这些可都是大问题。 就在此时,李然立刻是拱手言道: “然以为,王子围今次以楚国令尹的身份召集会盟,正可以如同叔齐大夫所言一般,便卖他一个面子。我等只需是静观其变,倒也并无不可。” “只是,这面子虽然要给,但也不能给得太过。终究还是守得些本分为好。” 此言一出,堂内几人皆是微微点头。 赵武听罢,不禁是又拱手道: “哦?愿闻其详。” 于是,李然又继续是点头道: “王子围说到底,如今也不过就是楚国的令尹,虽早有僭越之心,可我等却不可顺其道而行。然以为,此次虢之会盟,各诸侯国国君大可不必亲往,晋侯亦可只以盟主之令传召各国,让诸国国君只遣一名上卿列席即可。” “一来,如此可向天下人昭示晋国上下,绝无半点僭越君臣之意。二来,也可与王子围其令尹的身份对等,使其不敢在盟会上太过造次。” 赵武听罢,当即点头道: “嗯,子明所言甚为有理。” “那…想必郑国此次参与虢地之会的上卿,便当属子产大夫了吧?” 郑国列席此次盟会之人,自然非子产莫属,他既已经来到这里,还能有什么变数呢? 其实,这也是罕虎的另外一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