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拜相第三日,契丹使者萧禧来汴问罪。 汴京上下战战兢兢,君臣们如临大敌,官家命韩缜,张师约为馆伴,好吃好喝地,予取予求地招待着萧禧。 哪知萧禧这边吃着喝着大宋奉上的美酒佳肴,享用着美人歌舞,那边递送国书时候却嘴巴一抹,没有半点客气。 以一副上邦使者的口吻对官家下达了最后通牒。 官家见萧禧丝毫没有给自己留颜面也是大吃一惊,他没办法对萧禧发火,只好责问韩缜,张师约二人。 韩缜,张师约二人也是委屈。 辽使猖狂与他们有什么相干。 官家也是吃不好,睡不好,不得已又再度召宰执们议事。 章越方才拜相便登殿议事,且此事正好与自己相关。 枢密使,枢密副使陈升之,蔡挺二人称病休养多日,所以宰执中只有王安石,吴充,章越,吕惠卿,王珪五人议事。 “不如许以长连城,六番岭为界如何?”官家问道。 吕惠卿道:“陛下,长连城,六番岭虽乃名义上仍属我土,但治平二年,契丹已占领此地,若是以此再送给契丹,怕是辽使不肯甘心。” “那依卿之见如何办?” 吕惠卿道:“臣以将这些年两国交往见照文字,悉数发往辽国,以为凭据,力争于此!” 官家对吕惠卿的回答不满意,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燕云十六州还乃汉唐故土,他们拿出凭据,契丹肯归还吗? 官家道:“朕与契丹多年通好,不欲以疆场细故伤了两国欢好之大体,如何使辽使离京,回禀辽主,诸卿道来!” 吴充道:“陛下,辽使议地理亏,必不敢归,之前朝廷遣使议界,辽主屯兵数十万于边塞,本朝以使者假病的缘故,即是以缓拖延,如今萧禧入朝再议便是为此。若是此番萧禧不能得到答复回禀辽主,那么两国交兵在即。” 官家道:“山川形势乃国家利害,岂可轻许契丹。但朕接到密报,任事番酋即欲生事,若有意外之变,朝廷如何自保?诸卿有何守御之策?” 章越也看出来,满朝之中对契丹最怂的是谁? 那必须是官家啊! 不过辽国百万大军枕戈待旦,官家的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吕惠卿道:“陛下,何必用守御之策?天下之事皆仓促,然为政必须安详,敌不动我亦不动。再说以中国之大,急则应急,缓则应缓,不患无兵无财。” 章越听了吕惠卿这话,其实在熙宁六年时王安石就说过。 这话是没错,但王安石,吕惠卿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论调,大家都听得耳朵长茧了。 官家道:“朕欲有所动?” 官家说完,章越听呆了,从担心打不过辽国,到主动出兵攻打辽国。这是从南极到北极,官家这思维的跳跃性也太大了吧。 章越在心底默默叹道,官家这也是老毛病了。 王安石,吕惠卿可没糊涂一并力劝。官家则道:“当初景德中,便是难守,庆历西事时,亦是如此,倒不如攻出去!” 吕惠卿道:“陛下今日国势,虽未必能攻,但比庆历和景德时能守。” 官家道:“但不答允辽使,辽国必然出兵,到时候如何保社稷安危?” 吴充道:“陛下昔周世宗时,一旅之师尚可抗契丹,如今为何不敢?” 官家道:“那是五代战乱,但如今国家太平,朕必须保国家万全,子民万全!” 章越听了有点明白官家的想法,作为天子他考量的立场与他们做大臣是不同的。 官家不是怕打,是怕打烂了坛坛罐罐,所才想以攻为守的。 吕惠卿道:“陛下所言极是,富者自是惜命,贫者则不然,但为天下则不可怯弱!” 章越听到吕惠卿说到这里,也是感叹老吕人家不容易,他的才干不容置疑,为宰执他并没有错的地方,甚至很出色,自己想挑毛病也是挑不出。 为了反对而反对就没意思,章越也不屑如此为之。 王安石,吕惠卿劝了一阵,提出让官家先修政事再对付契丹。 反正就是你不能改变敌人,但可以先强大自己嘛。你自己强大了,敌人也就变弱了。 章越听了这话也没毛病,不过 王安石道:“臣以为可使车为一军,以车御骑,方为我之长,契丹之短。但车之御法久废,可以让朝廷募人教学御车之法,必有精其事者。” 章越听了感到大为荒谬,王安石居然要搞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