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西。
幽闭了大半年的太极宫门外,一名身穿官袍的老者将信物交给守门的将士后,急忙向行宫深处走去。
宫殿深处,一浑身腌臜的男子累得瘫坐在地上,深邃的瞳孔倒映出老者匆匆走来的模样。
在他身侧,摆放着凝结成块的水泥、色泽雪白的食盐、印刷成多份的讣告、从蒸馏容器中滴落下来,比方家出售的香水香味还要浓郁数倍的新型香水,以及一些连金陵方家都没有过的新鲜玩意儿。
这些东西,都是他在方家次子提供的方法上改良出来的。
不知不觉,老者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老臣虞翻,拜见陛下。”
男子疲惫的脸上多了几分失落。
“方家次子,又一次让朕失望了。”
虞翻不敢接话,自顾自的说道,“陛下猜对了。”
“方家次子不仅让所有方家奴仆和劳役为华御医送行,还把勇武王也拉扯了进去,让勇武王给华御医披麻戴孝,端灵盆,做孝子。”
“除此之外,各地的食为天和仙衣阁,也把其它华家后人以及瘟疫中死去的医者尸骨入殓。”
“一旦方家次子带着华御医的灵柩离开方府,整个江南都会陷入哀嚎。”
“老臣估计,跟随出殡的人
数至少能达到三百万……”
虞翻顿了顿,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让朝廷亲王给一个辞去官职的御医当孝子,是在践踏皇室威严。
把江南所有死去的医者集中在华云出殡的时候入葬,是故意壮大声势,聚拢民愤。
方家次子不仅是在挑衅皇室威严,更是在挑战萧氏皇族的底线。
但偏偏此子的声名早已传遍整个天下。
如今哪怕是朝廷想要对方家次子动手,也得先掂量掂量对整个江南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早在半个月前,勇武王徐凤先便要求江南各地大小官员写下请功书。
江南十九郡,大.大小小上千名官员呈交的奏章上,都有一个同样的名字,方永。
拯救江南千万子民于水火的功劳,比当年谢道韫提交银票的制作方法、减少真金白银在市面上流通的功劳要大得多。
再算上此前的水泥、连弩,以及通过华云之手递交给太医院的食物中毒名册等等。
这一次,朝廷哪怕不给方家次子一个王位,公爵身份也是必不可免的。
本身居功甚伟,却又在关键时候挑衅皇室。
要不是华云曾对勇武王徐凤先有过救命之恩,他都怀疑徐凤先的出面是方家次子有意为之。
“主动挑
衅,不过是为了把功劳转嫁到其他人身上罢了。”
“他为朕的江山考虑了一次,朕也便随一次他的意。”
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自顾自的走到了宫殿上方的桌案旁。
桌案上摆着两份圣旨,圣旨上已经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写下了很久。
男子叹了口气,提笔在其中一封圣旨上加上了“萧玉芝”三个字。
“劳烦虞爱卿跑一趟,去沛郡宣纸。”
“另外,寻个机会告诉方家次子,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同样的事,朕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虞翻上前接过圣旨,双眸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桌案上的另一封圣旨上。
“微臣,遵旨……”
金陵城内,哀声满地。
足有六尺宽,三尺多高的棺材,近乎占据了半个街道。
方永举着招魂幡走在最前面,徐凤先端着灵盆走在左侧,华全恩抬着灵位走在中间,缓步前行。
除了腿上有伤的花满溪留在方府照顾有孕在身的苏小小外,包括李牧和荀氏在内,所有和方家存在关联的人,全部进入了出殡队伍。
纸钱漫天飞舞,犹如雪花不断飘落。
街道两侧的人群低声抽泣着,待方出殡队伍离开后,不约而同的跟在后面送行
,期间每走一段距离,都会有人抬着棺材步入丧葬人群。
刚刚出城,出殡队伍就已经过万。
除了提前告知方府奴仆和聘请的劳役,方永没有通知过任何人。
但沿路的百姓好像早就知道一样,一个个拿着纸钱守候在官道两侧,默不作声的跟上了出殡的队伍。
离开江宁郡的时候,出殡人群已达十万。
过徐州,出殡人数超过三十万。
出淮南,出殡人群暴增到三百万,声势越发浩大。
短短两天时间,已经有近四百万人群在官道之上默默前行,队伍从淮南之南排到了淮北之北。
七月十五,傍晚。
沛城之外,通往华氏一族祖坟的乡间小路上,虞翻已经在沛郡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