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万人跪在地上燃烧着纸钱,沛城绵延到徐州的官道被火光照亮。
一套白如雪的儒袍,一个药壶,一个银针包,方永和华家仅存的二十余名族人每人头上的一撮头发,便是华云的所有陪葬品。
在定彦平的落棺声中,早已泪流满面的方永与华家主人一起把棺椁放到了坟坑中,随后用手,一点一点的把坟墓填上。
葬礼很简单,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鞭炮齐鸣,甚至连正常人家的丧宴都没有。
和来的时候一样,人们像是形成了某种特别的默契,不需要任何命令,也不需要任何提示。
天边泛起亮光,前来为华云送行的江南百姓自行散去。
太阳东升的时候,数百万人已经散去了大半,也有的进入城中歇脚,却鲜有人会去打扰负责丧葬的主人一家。
日照当空。
方奴拿着一封书信,绕过人群走到了方永面前。
“兄长。”
“沛城食为天掌柜传信,知府贺子尺在食为天设了晚宴,想邀请您和王爷以及华家族长一同赴宴。”
“沛城的食为天掌柜说这几日城里多了不少乔装打扮的士族,经常进入我们方家的产业消费,似乎是有意找上咱们的。”
方奴说话之余,王皓月也拿着琅琊阁传来的信件走到了方永身后。
“族长传信,淮北一带所有州郡的话事人都已经进入了沛城。”
“我们回江南的路也被
贺子尺派重兵把守,如果不去赴宴,我们很难体面的回到金陵。”
王皓月和方奴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皆是写满了担忧。
不管是勇武王徐凤先还是新封赦的江南伯方永,权势范围都集中在江南地区,而沛郡地处淮北和徐州的接壤之地,并不在徐凤先的管辖范围内。
最让人忌惮的是,治理沛郡已有二十余年的贺子尺。
早在决定举族为华云送葬时,方家就已经打听过沛城的情况了。
贺子尺,名字听上去儒雅随和。
但子尺只是这位沛郡知府的字,贺子尺本名贺狂,这个狂字,乃是当今皇帝所赐。
换而言之,贺子尺的做法,很有可能受到了当今天子的指示。
这场晚宴,是鸿门宴。
方永跪在华云的墓碑前,默默燃烧完最后手里的最后一沓纸钱,才起身望向身后众人。
“早在我们进入徐州的之前,淮北和淮南的各方势力就已经混入丧葬队伍之中了。”
“之前不管,是想送父安安静静的离开。”
“现在嘛……”
方永扫了一眼从地上站起身的徐凤先,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写好的王谕玉王玺,当着徐凤先的面把王印盖在了王谕上,随后才把王谕和白玉王玺一同递给了徐凤先。
“属下该做的,想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最后一步棋,就看王爷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下了。”
徐凤先收起白玉王玺
,仔细打量一眼布帛上的王谕。
下一刻,徐凤先瞪大了眼睛。
“太医院御医、沛郡华家家主华云,为解救江南百姓于水火,病逝于金陵方家,举天同泣。”
“华御医陪伴本王数十载,于本王恩同再造,今本王既以孝子之身份送华御医魂归故里,理应为华御医办一场丧宴,故设辞阳宴于沛城食为天,特邀淮北诸位同僚,于七月十六子时三刻赴宴……”
徐凤先瞳孔颤抖,不敢继续去看王谕上邀请的那些人的名字。
辞阳宴,是给即将处斩的犯人吃的最后一顿饭,俗称断头饭。
贺子尺设鸿门宴,估摸着是对他和方家次子有所求,然而方家次子的这场宴席,是想要人家的命!
“你想杀人?”
徐凤先眉头紧皱,面色难看的向方永提醒道。
“这里是淮北,不是本王只手遮天的江南,在这里胡乱屠杀一个平民百姓本王都不一定保得住你,更不用说那些身有官位之人……”
“属下是读书人!”
方永厉声打断徐凤先的话,自顾自的转过身去,俯瞰山下。
“见血的事情,属下不喜欢做。”
“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未尝不可!”
徐凤先愣了愣,学着方永的模样转过身,扫视山下的人群。
霎时间,徐凤先再次瞪大了眼睛。
庞大的随行队伍依旧在各自离散,但站在最前面身穿丧服的人群没有
半点移动的迹象。
上万的人群,整齐的像是经过训练的军队。
最让他不敢置信的时,一万多人中,至少有两千人手里握着连弩,还有至少五千人手里握着来时开辟道路用的砍刀一类的器具。
想到方家此前一直在三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