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似笑非笑的看着定彦平,反问道,“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世人皆以为定彦平是伯乐,但在方永眼里,定彦平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为官之人。
官者,为国为民。
这近一年来的接触,定彦平实际上对方家没有任何请求,因为他的每一次要求,都无关自己,而是关乎天下万民。
大棚蔬菜、印刷术、教授天下万民读书识字等等……
方家的每一样技术,方永对定彦平都毫无保留,除了事关方家利益的琉璃、连弩一类的发明,其它东西定彦平对上门拜访的百姓都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他是商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先从自身利益角度出发。
但定彦平,迄今为止,从未在方家谋过一分私利,就连仅有的两套衣服也是刚来方府是买的廉价货。
天下是无数个小棋盘重叠在一起的一局大棋,所有人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
他想要做的,就是要把定彦平这颗左右天下棋局的棋子,永远留在方家的棋盘里。
“我是商人,我要博取自己的利益,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话我说不出口,但只要你肯一直帮我……”
“你可以是方家的臣,方家也可以是你手里的剑!”
方永掏心掏肺的说着,忽然脸色一变。
“传令下去。”
“方家所有奴仆,除去幻音坊重要成员和罗锅手底下的
匠人之外,但凡离开方府自行图谋发展的,方家无条件归还卖身契,并给予五十两黄金作为安家费用,若是离开江南,安家费用可提升到百两黄金。”
“除了各行业掌柜、账房等身居要职之人,其余人等若是敢留下,则工钱降低十倍,以后只能在方家各行各业做最脏最累的活。”
五十两黄金,等同于五百两白银。
五百两,放在一些偏于的地方县城,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小乡绅了,再加上方家奴仆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两门让人眼红的技巧,只要离开方府以后不过骄奢淫逸的生活,潇洒半生不成问题。
方家根系不深,家族成员也不多,无法像崔家那样耗费上百年时间去培养爪牙。
方家近一年来招揽的奴仆都是走投无路之人,对方府多少存在着感恩之心。
这一万多人中,但凡有那么一两个能挂念方家的好,这笔生意就是盈利的。
定彦平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方永脸上,突然加重了声音。
“排除自成一脉的仙衣阁,方家各行各业的主仆加起来,共计一万三千七百余人。”
“你只是在向我诉说对这些人的规划,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要遣散他们?”
察觉到定彦平投来的目光,方永只感觉浑身发麻,就像是遇到了个突然跑进澡堂看着自己搓澡的女人,问自己为
什么不穿衣服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道。
“方家的人心,太齐了。”
是的。
方家的人心,太齐了。
齐到连方永自己都感觉可怕。
一万三千七百余人,除了被强制留下来照顾有孕在身的苏小小的人以外,这一次为华云送行,方家主仆全部去了。
从金陵到沛郡,三天两夜的路程,没有一个掉队的。
试想一下,如果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路冲向京城,会有多么可怕。
这是每一个统治者都不想看到的。
帝王心术,讲究的是平衡,就好像异军突起的沈家必须出现在朝和在商两方面势力,必须有沈忠君和沈万三之间的家族继承人争夺战一样。
一个足以造成社会混乱的势力,必须拥有足够的内部矛盾,才不会引起外界的觊觎和恐慌。
只可惜方家目前没有内部矛盾,方家的实力却已经暴露在了天下人的眼中。
如果不主动做出些反应,且不说那些外部压力,就连本身和方家存在利益勾连的家族都会产生觊觎之心。
从大局考虑,涅槃破茧,从头再来,是最好的办法。
偌大的堂屋忽然安静了下来。
鲜有言语的沈碧落走到方永身边,默默将方永搀扶到了自己坐了一天位置上。
“老爷说了一天了,坐下喝些茶吧。”
方永错愕的看了沈碧落
一眼。
没记错的话,从沈碧落入府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对他使用老爷这个称呼。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我一并做了。”
方永轻抿一口茶,思忖道。
“告诉罗锅手底下的匠人,从今日起月俸翻倍。”
“另外,你带着泥瓦工,帮我把封地上还没完工的建筑都修好,顺便让遣散的人们把方家准备重新选用奴才的消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