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低头不语。
方永皱眉扫视众人之际,身后的楼梯口忽然响起了贺子尺的声音。
“老师,您慢些……”
方永寻声扭过头去。
一名被贺子尺搀扶着,颤颤巍巍踏上楼梯的老者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老者花白的头发掉了一半,却依旧梳理得整整齐齐,身上的灰色行军布衣破洞百出,衣领和裤脚都被洗刷得泛白。
类似的行军衣林伯也有一件,据他说是,那一件,林伯穿了有近六十年。
老者身上的这间爱护得很好,却要比林伯的那间要残破的多。
这样的人,要是走在大街上,会被认作退伍多年家境不好的老兵,但老者腰间挂着的腰牌,让方永猜测出了来者的身份。
张果!
对于三品以上的重臣,朝廷会给予方便进入皇城的腰牌,而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之中,身体年迈又孤身一人的,就只有兵部尚书张果了。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张尚书应该是陛下的人吧?”
方永抵触道,“在场诸位似乎都对陛下当年的行径有所不满,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请这样的人才对。”
他心里并不反感张果。
张果虽然是兵部尚书,但并不参与朝廷党争,也不拉帮结派,一直以来都只拿朝廷给予的
粮食,俸禄则是分发给老无所依的朝廷老兵。
问题在于,张果有一个十分敏感的孙女。
张出尘!
自岭南地区食为天传回来的消息。
徐凤先带兵前往岭南边境的时候,张出尘也在率军之列,率领的,还是数量过万且训练有素的女兵。
自从徐凤先屯兵岭南边境之后,就再没有听从过朝廷调令,前几日还传出了徐凤先和南诏部落推选出来的南诏王会盟的消息。
如果消息准确,除非徐凤先带着南诏部落臣服朝廷,否则徐凤先叛国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
届时,受到张出尘的牵连,张果需要承受的,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另一方面,张果身为三朝老臣,至始至终辅佐的都是当今天子,就算不参与朝廷党争,关键时刻也会站在皇帝的一方。
和在场其他人的出现相比,此人的出现,在他看来是及其突兀的。
方永目视着张果缓慢的走向楼阁中心的茶桌,贺子尺像是蜗牛趴地一样,一点一点的跟随者张果的脚步挪动,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方永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张果才喘着粗气坐到凳子上。
“老了,走不动了。”
“今日陛下安排给老夫的轿子,老夫应该答应才对,也免得诸位同僚在这里干等。”
张果自顾自的说着
,扭头看了一眼走到身前的方永。
“是老夫召集大家伙过来的。”
“在老夫的记忆中,这些都是当年和越王相交莫逆的老臣,是郡主的长辈,也是你未来进入朝堂,可以依仗的权势。”
“老夫为官七十载,在官场上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好歹积累了些许薄面。”
“今日,老夫打算用这一张脸皮,求方伯爷帮忙做一件事。”
方永惊愕的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果。
本以为今天赴会是和当年的七王之乱有关,可要是张果召集的在场众人,那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和萧玉芝及其党羽没什么关系了。
方永突然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恭敬一礼道,“还请张尚书赐教。”
张果接过贺子尺递来的茶杯,没有喝,而是沾了沾杯中的茶水,在茶桌上刻画起来。
“武”
方永看着茶桌上方方正正的“武”字,瞬间明白了张果的意思。
“止戈为武。”
“张尚书的意思,是希望借我之力平息战事?”
张果点了点头。
“不错。”
“陛下的谋略、抱负,都在两位先皇之上,可如今的天下,已经经不起陛下的折腾了。”
“凛冬新至,天下百姓,已经没有过冬的粮食了。”
为了应对这场谋划多年、征战八荒
的大战,朝廷一直在借着地方粮铺收购粮食,去年今年又连续遭遇两场百年不遇的大雪,春夏之际南方大涝、北方大旱,粮食收成本就不足,还要上交余粮给官府交税,现如今还要整兵待战,防备勇武王徐凤先胡作非为。
如果战争继续下去,朝廷无力支撑,百姓也会民不聊生。
“文官身上刺的是禽,武官身上绣的是兽。”
“老夫当了七十余载的衣冠禽兽,咬啄的也是八荒异族,从未对自己人动过口。”
“君舟民水,身为臣子,老夫实在不想看到陛下在乘风破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