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素有自知之明,教坊司花魁哪个不是眼高于顶,他又不是九寺公卿,道家名师,在这种场合,不花个几千上万成堆金银,勤来常往十数遭,一个仙道院学员想一亲花魁芳泽,基本上等于屎壳郎拱山。 丁冲将碗中酒一口喝干,梗着脖子没让酒呛出来,空碗往桌上一放,小声说道: “我先去楼上找个地方睡上一觉,想那孙子也不敢乱来,不过还是得小心一点,等会儿你去休息的时候也得打起几分精神。” 他冲不远处一名打扮花枝招展,模样算得秀丽的女子招了招手,等她过来,直不愣瞪道: “带我去你房间,准备些热水,我要洗澡睡觉。” 楼子里的姑娘阅人无数,什么样客人没见识过,也没谁个矜持害羞,更不在乎丁冲一身血气伤痕,西院街哪天没有喝醉客人闹事打架,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沈渐下意识看向萧塬那桌。 发现他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眼睛里充满敌意。 这种地方你不看台上表演,又不叫人过来陪酒,盯我干嘛!沈渐暗自腹诽,当这么多人面,总不能去把他眼珠挖出来吧! 何况对方身后老者,明显就是先前带人追他的神华境供奉,真打起来,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沈渐忍不住问: “还打算在这儿搞事?” 萧塬握紧酒杯,咬着牙道: “你会后悔今日所为。” 其实他今天已经第二次说这句话,上一次在高台上因为太嘈杂,沈渐并没有听到。 “你们萧家权势熏天,今日我算见识过了。” 这一点沈渐不得不承认,先前低估了对方报复的决心和气魄,以至于被人堵了巷子。 “不过我很高兴,能让你这种人狗急跳墙到这种地步。” 萧塬眼睛里面怒意更浓,握杯的指节发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怨气未出,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弯下腰,把脸埋到了桌面以下。 沈渐不想给他出气的机会,长身而起,施施然朝楼梯口走去。 老者此时也弯下腰,似乎在对萧塬耳语着什么? 沈渐缓步上楼。 金雪似乎也留意到了这个眼睛不离她左右的年轻男子,嘴角勾起浅笑,不过短短一瞬,视线立马移向了别处。 沈渐却来到她身边,微笑着很有礼貌地说道: “能不能请姑娘喝上一杯酒?” 他留意到金雪花魁身边那些姑娘都在用鄙视的目光瞧向自己,楼下萧塬更是目光如有焰火,清癯老者正招呼老鸨子过去。 金雪倒没像身边姑娘一样,带着职业微笑道: “如果客人有雅兴,待会时间到了,本姑娘自然会上台抚琴一曲以助酒兴,陪酒嘛!本姑娘身体有恙,恕不奉陪。” 沈渐笑了笑,上楼前已经预料到这个局面,半转身子,手肘撑在栏杆上,看向楼下,淡然地道: “也许姑娘会改变心意。” 这时老鸨子一摇三晃走上二楼,相当不屑地刮了眼跑上楼向花魁搭讪的沈渐,来到金雪身旁,附耳小声说着什么。 金雪只是摇头,神色坚决。 沈渐食指轻叩栏杆,装没看见。 突然金雪呼唤道: “那个谁……不是想喝一杯吗?” 那个谁? 二楼正面走廊上好像只有沈渐一个人是客人,转过头去,看见金雪正笑眯眯瞧他。 老鸨子一脸铁青站在旁边,那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渐指着自己鼻子: “你在叫我?” 金雪眨着眼,露出几分俏皮: “你不愿意?” 沈渐满面笑容,点头道: “客随主便。” 脑子里面有个出主意的军师果然不一样!心里正感叹着,转念总觉得不对,这老家伙怎么知道金雪会因为萧塬出面争风而改变主意? 事到临头,总不能拒绝吧! 花魁的房间并不在楼中,院子后面有座单独小院,栽满金桂,香气宜人。 屋内暖香扑面,地面铺着价格昂贵的西方地衣,踩上去软绵绵的,如踩云端。 一幅《秋夜春宫图》六面屏隔开厅房卧室,一位身材娇小年纪不大的女子跪坐一张琴榻边,榻上摆有一架七弦古琴。 见他们进屋,小姑娘起身去茶案前冲泡茶水。 金雪轻挥衣袖,淡淡道: “请坐。” 等沈渐坐下,她坐了对面,隔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