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石桥不明不白被降真请出了下阳台宫,心头即使再不忿,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这位仙境洞神真人,遑论五宗地位超然,强如开国仙帝都得礼敬三分,何况他们这种小角色。 好在人家话说得客气,礼物也没少送,几大坛子金液琼浆,一大包霜降仙枣,还附赠了一盒忘忧仙茶,这些礼物就算回京拿去送礼,都是拿得出手的奢侈品,他还能说什么不是。 就是沈渐被留在了清虚山让他有点郁闷。 虽说相识不久,刚开始还有些厌恶,自从郡守府一役,他对沈渐看法大为改观,甚至对天后的一些做法也有了抵触。 本想借这次收复芜城后东出北境,为他弄个大大战功,在天后面前洗脱前怨。结果神道宗半路杀出来,这么一搞,让全盘计划落空。 唉!是福是祸,随缘吧!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想好了一套说辞,免得到时被周大将军怪罪。所以在下阳台宫给沈渐留了封信,免得到时大将军询问起来大家驴唇不对马嘴。 说法也简单,攻打芜城时的情形大将军也清楚,最好的托词就是沈渐受了暗伤,神道宗大长老鉴于他与道源宫关系,将他留下来治疗。 霍石桥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种聪明的主意,除了他霍将军有几个人想得出。 结果一封军情概要发到北路军,没等到驿路回函,大将军一封手书符信便先到了手上,信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先是痛斥他为何战情紧急还跑去清虚山,又大骂他没脑子,说什么五宗一体,正愁找不到机会从朝廷挖人云云,最后也说个所以然,骂完了事。 骂就骂了,没事就好,霍石桥对大将军还是很了解滴! 真到了天后面前,大将军指不定怎么保他呢! 一旬后,军队结束休整,向北开拔。 晋河两州已经安抚,叛军余勇大多被随行团练军和两州组织的新兵消灭,霍石桥只带了左龙武军一万精锐,再加上五支战斗力较强的地方军,共两万余,走雁岭北端飞狐陉绕道直入幽州以西地界,乘幽王大军正安阳一带与周匹夫组织的三州兵马对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雁岭以东门户河谷郡。 如此一来,等于在幽王叛军腰部打入了一颗楔子,进可切断幽州叛军退路,退可强守雁岭天险,还能北上防止北大陆桥蚺族部与幽州叛军勾结南侵。 幽州大军本来就是朝廷除京师三卫外最精锐边军,十五万人,对阵周匹夫所率的三州兵马二十五万杂牌军,也打了个胜多负少,只不过想一口吃掉也没那能力,双方便在济州一线僵持不下,向来以擅善攻著称的周匹夫主守,而善守的幽州边军主攻,战事逐渐胶着。 …… 京城这边也没闲着,幽王、晋王世子的叛乱,令东柳皇族陷入极端不利被动局面,宗正寺上下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打杂稗官,几乎人人都被大理寺请去喝了几顿茶,吃了几顿楠竹炒肉,长期滞留寺狱者十之三四,留滞京都不得外行者十之有五,剩一成半,不是死在了牢中,就是被判斩立决拖去菜市口重新投胎。 受大理寺特殊照顾的不止宗正寺,三省六部九寺,哪个衙门没几个人遭殃,皇族把持朝局三十余年,衙门里面但凡高官,有几个没串过皇族门子,走过皇族路子? 高官被抓,从上到下清理,一抓就是一大串,要不是天后专门下旨三品以上官员不得擅拿,可能整个朝会都没法正常早朝。 整个京都如今是血雨腥风,人人自危,谈寺色变。 光刑部就有尚书以下十九人落马,更别说其他没有执法权的各寺各部,据说吏部一天内就有三拨大理寺官差到访,抓走的人数几乎占吏部官员六成之多。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固然是东柳皇族两位王爷先后造反,但其中雷厉风行,将天后命令执行到极致的主理官员,更是让朝堂群臣恨不得啖其肉,抽其筋,断其骨。 主理官员看上去不少,大多数挂名虚职,真正主事人只有一个。 丁冲。 大理寺副卿代理寺卿。 这个曾经做过四皇子党的仙道院高足,靠裙带关系投靠太子博取晋升,太子承继当晚摇身一变成为天后密谍,出卖自家岳丈,得天后宠信的小人。 如今正是炙手可热,将整个京都差点翻了个底朝天的头号权臣。 即使已经把持大理寺,他还是习惯每天在寺狱闲逛。 这些日子的寺狱可不比先帝在位那时冷冷清清,走在地下甬道里面,也能听到自己脚步回响。 地下甬道内到处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喊冤叫屈,呻吟声夹杂其中。 丁冲脸上带着笑,嘴角高高扬起,仿佛正聆听着无比美妙的仙乐艳曲。 他停在了一间布满阵纹的牢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