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夫人好些日子没进宫,皇后命宫女端来茶水糕点,同她一边品用一边小叙。
原本是聊些家常琐事,皇后却话锋一转,转而问起了燕双的婚期。
得知尚未敲定,她笑眯眯地看向燕双:“双儿成婚那日,本宫这个做姨母的,定会备上一份厚礼。”
燕双起身谢恩。
纤腰微步,绰约多姿,让人挑不出半分差错。皇后越看越满意:“数月不见,双儿真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说罢又朝燕双招招手,“来,到姨母身边来,让姨母好好瞧瞧。”
这突如其来的亲热让燕双有片刻的怔愣,她下意识看了母亲一眼,见对方示意她过去才依言上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难怪令赵侯见之不忘,才听闻罗植退婚便急忙入宫求娶,生怕被别人抢了去。”皇后掩唇轻笑。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提及圣上赐婚的原因,竟是赵崇主动求娶?
还说见之不忘……可他们何时见过?
燕双极力回想,但有的东西越想抓紧,反而越会流逝。
“母后!”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娘,身着滚花狸毛短袄,衣襟前还挂有一副金项圈,走动时便会发出清脆灵动的声响。
这是圣上最小的女儿庄仪公主,名唤李莹。其母妃因难产仙逝,圣上怜爱,就将她交由皇后抚养长大。她不仅地位与嫡公主无异,还深得帝后的宠爱,在宫里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燕双同她只有几面之缘,并无太多的交集。她低身行礼,再抬首时,目光和李莹直白的打量撞个正着。
李莹见状,不仅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挑衅般地冲她扬了扬眉毛。
“母后——”她又径直走到皇后身前,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小声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得皇后笑声连连。
母女俩其乐融融,燕双自觉多余,退回到了燕夫人身边。
不多时有宫女进来通传,说其他受邀入宫的命妇也前来问安。
冷清的大殿骤然变得热闹起来。
与燕夫人这种自小的情谊不同,这些命妇是皇后登上后位才结交的,表面是尔汝之交,其中不乏权势筹谋的成分。
燕夫人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
她虽有个郡主的封号,但这几年随着母家没落和夫家失势,从前情同姐妹的人避凉附炎,一来二去便断了来往。后来再在席间碰上,最多也就说几句场面话。
可今日,那些命妇请完安后竟主动凑过来与燕夫人搭话。
燕夫人显然也很讶异,但像她这种簪缨世家出来的女子,应付这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领。哪怕是面对将心思写在脸上的奉承,她也表现得稳重得体、游刃有余。
毫不意外的,马屁拍着拍着便拍到了燕双身上。
“秀蕙郡主与定国侯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儿啊!”
燕双莞尔一笑并未搭腔,垂眸兀自想着心事。
当初罗植退婚,让她落得个空有姿色、“尚不如农家女”的名声,沦为上京亲贵甚至百姓间的笑柄。
赐婚圣旨刚下来那会儿,也还有猜测她心机深沉攀附权贵的,直到赵崇一顿拳脚下来,教众人亲眼见识到罗植的真面目,那些诋毁她的声音才逐渐弱了下去。
短短数日的光阴,燕双却觉得比之前十几年都要漫长波折。
眼下困境已解,她还有了更好的婚事。
只要她嫁过去,凭借赵崇的地位和势力,且不说像今日这般急着恭维的外人,就是父亲燕敏也定然对她多加敬重。
如此一来,父亲看在定国侯府的面子上,必会善待母亲和幼妹。
再往大了说,护国公府兴许也能重振门楣,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只是……
望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燕双清亮的双眸暗了暗,神情中透出一种无力的疲惫感。
要当好一个侯府夫人,谈何容易?
单说应付这些命妇,就足够令她头疼了。
虽然总在父亲面前表现得乖顺恭敬,但她本性多少有些清高,而且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尤其是经历过护国公府从祖父一辈的辉煌到如今的衰微,见惯上京的人情冷暖后,她深知生死荣皆赖系天家,平时再如何孤心经营,到了关键时候也不过兔死狗烹而已。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燕双突然感觉肩上一热,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添茶的宫女便应声跪地,边磕头边说着“郡主恕罪,奴婢该死”的话。
“双儿……”燕夫人一惊,忙用帕子替燕双擦拭。
幸好是温水。
她虽面露不愉,却并未出声呵责。因为身处关雎殿一切自有皇后做主,她若当即发难反倒有越俎代庖之嫌。
但有些一心攀附的命妇不这么想:“你这奴婢竟如此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