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依旧清新素雅,连陈设都未曾有半分偏差。
萧离坐在软椅上,翘着长腿,单手支在桌上斜睨堂前。
“想问什么便问吧。”
萧离见紫鸢进来,正乖巧地为她温一盏羊奶,听到萧离问话,紫鸢慌忙停手,又是扑通跪在萧离面前。
“奴惶恐,并,并没有什么想问的。”
紫鸢跪俯在地上,双髻上的细玲又是一通乱响,惹得萧离心烦。
“作何跪着,起来回话。”
紫鸢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年龄似乎比萧离还要小些,娇俏玲珑的脸庞闪烁着不安,下唇咬得几近发白。
“你很怕我?”
紫鸢听见萧离如此说下意识的点头,下一瞬似是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否认。
萧离利落地问道:“为什么?”
紫鸢有些扭捏,她是不愿意在主子面前卖惨,可她抬眸望向萧离时,萧离犀利的目光也看着她,目光中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奴自小就入宫讨个活口,宫里权贵见奴都想上前羞辱几分,再后来皇后娘娘喜奴手巧乖顺就让我离开了杂院。”
紫鸢放下心中的胆怯,语气带起了几分倔强,就在刚才,她笃定眼前这个新主子非是自认金贵,眼高手低之人所比。
“你不比如此胆怯,我并非喜爱玩弄之人,方才见着的人叫廖远,是我的下属,身法了得,你没有察觉很正常。”
“但是……”萧离话锋一转,接着道:“殿中其他宫女都遣走吧,殿中你看着打理。”
紫鸢忙应道:“是。”
“还有,你如今跟了我,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么!你当清楚有二心的下场。”
萧离实在不清楚王予的立场,派给她紫鸢到底是关照还是眼线,内心在这一瞬间开始纠结了,王予于她,再怎么说也有抚养之恩。
“遵命遵命,奴明白。”
“事做完就去歇着,待会儿不用你了。”
紫鸢松了一口气,拱手做礼退下了。
萧离绕进雅室里,站在长窗前瞧着一院的红梅,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阿离……”
那时的萧瑜在尽力扮着一个慈父的形象,他将萧离的手温柔的握在手里。
只见萧瑜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泽如琼浆白脂,是块稀罕物,他将玉佩小心放在桌上。
“这是你娘亲的玉佩,她说这是专门给你制的,阿离瞧,上面还刻着‘不离’,喜欢吗?”
这一声声“阿离”唤得温和无比,萧离险些以为他就是这样和蔼严慈的模样。
萧离猛地将手撤回,冷声道:“父亲提娘亲做什么?”
萧瑜脸上一凝,却还是尽力扯出一丝微笑。
“阿离,今日是你生辰,当开心些。”
萧瑜说到最后已经是近乎恳求了,浑然没了帝王的威严。
“我只想求父亲一件事。”
萧离几乎心一横:“父亲,放过周家四子。”
萧瑜顿时阴沉下脸:“周肆已入了诏狱,周家与林家的谋逆罪已定,他必须死。”
“周家与林家是否谋逆父亲应该比我清楚吧,周肆留在京中任职,早已经说明柳东的坦荡。”
萧离有些许激动,想着试图说服萧瑜。
“我一个小儿都清楚,您不会不明白吧。”
“周肆双亲战死,无法言忠,至今尸首还悬在帝京城门上……”萧离接着道,声音有些颤抖,渐渐得有些哽咽了。
只觉鼻子一酸,不争气的泪水从眼眶中倾泻而下,鼻头与眼尾绯红,瞧着着实令人怜惜。可萧瑜呢,依旧不为所动。
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像身处泥泽的人,越挣扎陷得越深,看着希望被一点点吞噬才最绝望。
“你就不怕寒了忠骨的心吗?!!”萧离歇斯底里地怒喝。
那时的萧离怎会明白朝堂上尔虞我诈,怎会明白功高盖主,怎会明白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离,你要闹到什么时候,等你长大就会明白我的苦心了。”
“父亲! ! !”
萧离跪在萧瑜的脚边紧紧扯着萧瑜的衣摆,喉咙颤抖着,她极力让自己的话清楚表达出来。
“父……亲,我,我,我没有……没有就求过你什么,就,就,就就,就这一次,好吗?”
“父亲……”
“求你了……”
…………
她几乎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或许很自私,但除了求他什么都做不了。
大殿中,没有其他人,空荡荡的。
萧离的声音显得格外凄厉。
萧瑜似是极力忍耐着,终于在这一刻,袖袍之下,他攥着拳头,手上青筋骤然暴起。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