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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1 / 2)

北信介不常离开尼崎,几乎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错觉,他好像永远不会离开那间老房子,不会离开那山上的神社,甚至不会离开那大片大片的田野。

高三升学季,他那宛如神迹般的全国统考成绩可以轻松地拿下T大理科三类的二次选拔入场券,可是包括老师在内,身边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不会去参加考试,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数以万计的人从地方汇集到东京,而他们说北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挤破头要上京的年轻人。

因此哪怕是操心着稻荷崎升学率的教导主任,也从来都没有在北面前提过半句希望他能金榜题名的话。

能考上国立第一学府的学生多宝贵,主任的心每日在滴血。

结果北却破天荒出发去东京了,那天尾白阿兰刚好在教员室里提交奖学金表格,就听到他在和邻桌的班导请假。

老师一看是北提交的假条,看都没看便签了字,签完才瞥了一眼请假事由,手上的黑笔滑掉在桌子上,抬起头来呆呆望着自己的学生,久久没能开口。

“对,我去参加二次考试。”北点了点头。

“那……那祝你好运,加油。”老师伸手拍了拍学生的肩膀,目送他出了门。

阿兰倒是不觉得吃惊,或者说他向来都知道他这位队友总有自己的打算。

所以北信介当然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那年学校里零星几个纯粹凭借公开招生进入国立大学的高三学生,也不会在意自己大学毕业后放弃高薪的offer回到了乡下这件事,因为不需要说服别人,理由自然显得毫无用处。

如果非要讲出个所以然来,北信介会说他从始至终都更喜欢舒适的生活。

这是成功人士的优越感吗,两个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中居聊到这个话题时这么评价道。

“那要看你对成功的定义了。”北笑了笑。

她在那个当下意识到,虽然自己总是说着别人的看法不重要,世俗的眼光的都是狗屁,自己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他们更是看起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洒脱的人。但是从执拗地以“我不会耽误学业”为筹码留在爷爷身边起到现在的每一步,只有她中居幸子始终活在别人的定义里。

毕竟稻荷崎高校在尼崎市乃至兵库县到整个近畿地方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县立名校,社团水平全国闻名,同老牌私立洛山放在一起也完全不会输。

而中居念过的那所乡下高中,在她离开秋田后不到三年就因为招生不足闭校了,她成了平成年来为数不多考去东京的孩子,也成了唯一一个被T大录取的毕业生,那张写着她名字的红榜,现在还留在废弃的校园公告栏里,褪色得不成样。

总有人说地方上京的年轻人,最大的成就在升学,往后便是下坡路。

她太过不服输,什么都不想放弃,拿下了小城状元的帽子,又贴上了前途无限的资优生的名牌,逐渐地、逐渐地,如今却沉浸在了“独立自主的女性高管”的标签里,洗脑似的告诉自己应该这样或者应该那样。

可要走到哪一步才是个头,为了坐进更高一层的办公室里,搬到更好的公寓,买更昂贵的手提袋,品尝更珍稀的美食,这些足够让她满足了吗?

当无时无刻都在为不足与弱势之处而恐惧不安的时候,女人们陷进的是慕强的泥沼。

她突然觉得北所说的舒适生活是她能够得到的最奢侈的礼物。

匆匆同北度过了一个短暂的平安夜,像是梦一样,之后需要轮班到正月前一日才会有五天的年假,中居面露歉意,一边对着镜子扣好酒店制服的纽扣一边说着:“你难得来一趟,我应该多抽点时间和你在一起的。”

“你不必介意这些,”北拿过丝巾走过来帮她在脖子上绑好,“我有花不完的时间,都可以用来等你。”

“这么说完全没有安慰到人嘛。”中居低下头道。

“我只是很庆幸,我们之中那个想去见对方就可以随时出发的人是我,”北轻轻牵起她的手,指腹在手心摩挲着,“太过忙碌的话,你可以尽情消费我的时间。”

“那我也太任性了,想见你就让你来。”她回握他的手。

“那我希望你多任性一些。”北说着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

“好吧,”她一抬手把北按在穿衣镜上,踮脚还回去一个黏腻的带着豆沙色口红的亲吻,直到蹭得北嘴边和脸颊上都是口红印才松了手。

正得逞一般地笑起来时,她听见北低声念叨着:“你刚刚说午场的班是十点半开始。”

“喂,可是我才把制服都……”来不及拒绝,她自己点起的火还得自己来灭,下一秒两个人调转了方向,衣柜门被撞得哐当乱响。

中居幸子偶尔会有点怀疑北说过的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件事的真假。

卡着点将恋人送上计程车,快步往办公室的楼层小跑,爬到一半时迟来的酸疼让她下意识扶住了腰部,站定喘了两下,工作机震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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