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妈妈可以进来吗？”
妈妈二字带着腼腆，羞涩，和一丝愧疚。
许妈妈扶着门框极有礼貌地询问女儿。
她眼睛里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不可以也没关系的，妈妈去喊女仆过来吧。”
等了几秒钟的许妈妈没有得到回应，微微垂着头，眼角闪过一丝失望，马上强打起精神露出温柔的笑容，转身就要走。
“……”
许妈妈不可置信瞪大双眸，豁然回头：“宁宁……”
小小的手，轻轻牵住妈妈的衣摆，微弱如雏鸟的声音响起，却如惊雷炸响于许妈妈心里。
“妈妈。”
许妈妈嘴唇颤抖，晶莹剔透的泪水滑落：“好、好……”
这一声慕濡的妈妈，她等了许许多多个日夜，终于等到了。
一一
“咕噜咕噜。”
热水注入大理石制作的浴缸，水雾氤氲出薄薄一层热浪。
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拨弄水面，试了试温度合不合适。
然后许妈妈扭头喊了一声：“宁宁，用什么味道的沐浴乳啊？”
很大很大的浴室里，沐浴乳足足放了一整面墙壁柜，大大小小瓶子罗列成排，有细腻陶瓷瓶儿，璀璨琉璃水晶瓶，修长宝石美人瓶儿……
每个瓶子里装着不同味道和原料的沐浴乳。
宁宁坐在床上看动画片呢，想也不想回答：“要牛奶草莓味儿的。”
“好的。”
许妈妈应了一声，指尖点了点嘴唇，目光挨个巡视瓶子下的标签：“牛奶草莓味儿的……啊，找到了……”
“宁宁，过来洗澡呀。”
“来啦。”
宁宁把遥控器一扔，哒哒哒跑进浴室，朝许妈妈伸手手：“妈妈，要脱睡衣嗷。”
“好的好的。”许妈妈简直受宠若惊，笨手笨脚帮宁宁把厚厚的鹿茸睡衣脱下来放在架子上。
浴室里开了地暖。
从山顶开采出来的地下温暖经过铜管运输到每个房间的各个角落。
“呼。”
一口白蒙蒙的雾气，缓缓吐出来。
雪白精致的小脸上浮现一丝熏染的红晕。
宁宁伸出玉藕一样的小手臂，撒娇似的嘀嘀咕咕：“妈妈，搓手手，妈妈要用那个小熊搓澡巾。”
许妈妈从来没有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以前生完老大有四五个保姆带了两岁，后来领养许悠悠的时候，许悠悠已经有两三岁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家里也从不缺佣人阿姨。
“小熊戳澡巾……”
女人茫然寻找着孩子嘴里的东西，手掌拂过一排排放置戳澡巾的架子，嘴里时不时发出询问：“是长条形的吗？”
“不是哦。”
那孩子晃动脚丫子拨动温水，笑嘻嘻地回答。
“那是圆形的吗？”
“不是哦，圆形的是西瓜搓澡球球哦。”
“妈妈笨笨！小熊搓澡巾在最上面啦。”
嘴里说着妈妈笨笨的话，语气亲昵又带着撒娇的甜腻，这叫久经丧女之痛的女人丢盔弃甲，毫无招架之力，嘴里一边应着“好好好妈妈给你拿。”一边踮起脚尖踩在板凳上，取下一个小熊戳澡巾。
宁宁仰头望去，发现妈妈的身影高挑而消瘦，就像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天鹅，优雅美丽的外表下是遮盖不住的虚弱和愁绪。
为什么她如此痛苦呢？
年幼懂事的孩子半知半解间，犹豫不决地问她：“妈妈，你不开心吗？”
女人将小熊戳澡巾捏在手里，这才发现这个戳澡巾居然是柔软的丝瓜绒抽出的纤维做的，她把草莓牛奶味沐浴乳倒在搓澡巾上面，撒了些温水揉出泡泡，正要弯腰给孩子洗澡，听到这句话以后，愣在了原地。
“不、不开心？妈妈没有啊……”
许妈妈温婉秀丽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茫然无措。
宁宁探过半个身体，用双手抓住旁边的小板凳，放到许妈妈身后：“可是妈妈的眼睛里，没有在笑哦。”
许妈妈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许晏明同样有一双遗传许妈妈的漂亮眼睛。
眼角上扬出妩媚清艳的弧度，眼睛又大又明亮，眼眸像浸染在水银里的黑珍珠一样漂亮。
当许晏明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寒冰褪去，开出春花一样的颜色。
而许妈妈笑起来时，眼里却是在寒冬里即将凋零的花朵，黎明前含血歌唱的夜莺一般凄婉枯萎。
许妈妈坐在小板凳上面，温柔抚摸宁宁的脑袋：“宁宁，你是个很温柔的好孩子啊。”
宁宁侧着脸庞蹭了蹭妈妈温热细腻的手掌，像只撒娇安抚的小奶狗。
许妈妈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