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离开铎朝过后,尹却倾便很少再想起当时之事。
有些人经历过苦痛,便会将当时一切苦楚,都镌刻在心头。
日复一日地舔舐苦胆,仇恨便会无穷无尽,能力也会不断突破极限。
而却倾这样式的人,从来不愿回忆过去的苦。
她学会了忘却。
忘记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技能。
逃避很难使人坚强,但对于弱者而言,唯有如此,方能长久地过下去。
尹却倾便是这样。
她回到桉城时,面上是带着笑的。
而她娘亲,尹戴华,则是止不住地啜泣。
尹却倾知道,她能忘,可是娘忘不了。
在桉城,一个阙国的边陲小镇。
经此一役,无数的家庭分离破碎。他们中的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妻子,甚至是同时失去妻儿。
可于尹戴华而言,却倾生死未卜的那三年。
她所能生存下去的全部指望悬而未决。
尹戴华曾无数次四处告问,只为求得一个答案。
她的女儿,是生是死。
生,而今在何处;死,她该如何寻见女儿尸首。
好在后来,女儿终于还是回到她身边。
“却倾,他们是不是虐待你,瞧瞧你,瘦成这样!”
“娘该怎么做,才能将你养回从前那般健健康康的样子?”
娘该怎么做,才能与你过回从前的日子?
却倾一直有江端鹤护着,比其旁人受的苦,要少得多了。
“娘,却倾没事,不怕,娘。”
母女二人相拥在一起。
多年前,她们二人为却倾的父亲所抛弃,也是这样,紧紧拥抱。
生死很难将她们分开了。
余下的,就是……
却倾挑挑拣拣,十分简要地将自己在铎朝的经历告给娘。
她从来最怕娘担惊受怕,便总想着是要报喜不报忧。
人人都为士兵逮住,只有她,被一男一女救走。
“那个男人,是怎样的?”
尹戴华整饰着却倾额前散下的碎发,笑着问道。
“很高,但好像不老。”却倾回忆着说道。
“生得高,又未必是长者。”
“那娘您不是说,却倾是因为年岁小才长不高么,却倾只要长到五百岁,也会那么高的。”
“是,是。”
“娘,这可是您先前告给却倾的,怎么骗人呢?”
“好却倾,娘没骗你,等到了五百岁,你就能长到那么高了。”
“现在,可以继续告诉娘有关他的事吗?”
尹戴华摸了摸却倾的脑袋。
尹却倾点点头,开口却是问道:“娘,你方才说的,是什么事?”
尹戴华有些讶异,但也只以为却倾恐是这一遭中受了惊吓,心中盘算着待会给她炖猪心汤。
“就是那个男人,在铎朝,救你的那个,还带着一位女子。”
“哦,他呀,有点高,啊不,很高,有这么高。”
却倾起身,给尹戴华比了比高度。
“好的,却倾,这个娘记住了,还有呢?”
“哦,却倾还记得,他有尾巴,黑色的,像蛇一样。”
尹戴华当场愣在原处。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严词告诫却倾。
“却倾,此后须得远离那人,再不许去寻他,更不得同他待在一处。”
自此,她便时常警告却倾,不要靠近有蛇尾巴的人。
不论是什么样的。
却倾十分不以为然。
村口的王二大爷就是蛇,还是长着猪鼻子的蛇。
有点毒性,爱吃青蛙,他说的。
倒确实是有点恶心。
不过娘也告诉却倾,像王二大爷那样的蛇没关系。
那是自然,王二大爷可喜欢却倾了,每逢年节烧了猪蹄都要送到她家来。
很香的,却倾每次想到都会流口水。
但是像她在铎朝遇到的那个,就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尹戴华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那便是,铎朝中的所有人,都是大恶人。
却倾只是懵懵的。
她不喜欢旁人这样说,就像她也恨极了铎朝人说阙国人孬弱。
……
江端鹤望着床榻上的却倾。
她眉头紧皱,估计又是在做梦。
江端鹤上前,轻轻抚过她的鬓角。
他知道自己的手于平常人而言,太过冰凉,便只用最温热的手心轻轻触碰。
望着床上熟睡的却倾,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