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隐继续沉默，叶南书知道从他嘴中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好歹也是活过一世的人，这么简单的问题，猜猜也能知道答案。”
傅青隐嘱咐道：“万事小心。”
叶南书笑道：“多谢师尊关心。”他看着夜间万里晴空，撩起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手指上把玩，“看来今夜是风平浪静，有些无聊，师尊不妨猜猜看，这一世会有什么不同？”
傅青隐道：“我想这一次依然和黎清歌脱不了关系。”
叶南书抬手触上自己的额间，山峰纹路闪现，依稀可见隐于其下的水波纹，“山盟海誓吗？师尊你的禁制快要压抑不住了。”
傅青隐笃定的话语传来，“你先前在琅琊山她无处寻你，如今你下山，不出三日，她必然会现身。”
“师尊这般笃定？若她没有来呢。”
“奇异阁的案子只是暂结，这十年间他们虽然有所收敛，但我寻访人间的时候依然能发现运道不对的所在。更何况，那日在天阙宫你遇上的另一位奇异阁主，居然没有治你于死地。”
叶南书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些丝弦外之音，“你怀疑天阙宫出现的那位奇异阁主是黎清歌？”
傅青隐淡声道：“我听说，她爱慕与你，前世也是她出卖了晏汐宁，你才能一统三界。若那人不是她，说不定你早就一命归西了。”
明明傅青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叶南书还是从中听出了些嘲讽。只不过讽的不是满心只有儿女情长的黎清歌，而是自私卑鄙的他。
“我倒是比不得师尊孤芳自赏。我承认那时候众叛亲离，孤立无援，如果我不解决掉晏汐宁，死得只会是我。”叶南书知道这些话并不会对傅青隐造成实质的伤害，甚至连侮辱都算不上，可是只要说出来，内心总会畅快一些。
“天煞孤星并非你之所愿，我极力挽救，依然改变不了结果。”傅青隐果然没有在意。
叶南书轻叹，“你也并非无所不能，现在就挺好的。傅青隐。”
成年后的叶南书声音不再似少年时那般清透爽朗。他低声唤你时，那声音就像是潺溪水流缓入耳膜的清润微哑。荡的傅青隐耳尖发热。
“嗯？”
“你前世死的时候我就不恨你了。”
其实他对傅青隐本没有恨。只是母亲的遭遇和父亲的伪善面容经年累月对他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他本以为傅青隐是自己的救赎，没想到却成了他的心魔。
还是自己最不想承认其存在的心魔。
他执念深重，就连死了，罪恶的灵魂也依然纠缠着傅青隐。
他将那份执念叫做对傅青隐的亏欠。
气氛有些沉重，面对着清风朗月哀叹连连，实在辜负良辰美景。
“我们打个赌吧师尊，如果黎清歌三日后没有来，你打算怎么兑现承诺。”
傅青隐先发制人，“我要你为我做一辈子的事。”
叶南书对他的自负哑然，“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傅青隐道：“这个赌约我应了。”
“好！”叶南书爽快道：“既然黎清歌插手，改变了原有的结局，天道会多注意他而放松对你我的监督。师尊现在可以跟我讲讲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傅青隐再次沉默，叶南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傅青隐清列的声音自山海那边传来，“这个故事不算多长，却是第一次令我感到气愤。怒其不争。”
叶南书恍然，原来傅青隐在那时就会因为人间的任务而产生愤怒的情绪。
“宥生准备的怎样了？再过三日就要启程了，你可别告诉我，今年又要放弃。科考虽然年年有，但是早日高中，你才能拿到钱财为伯母治病不是吗？”
破败简陋的案前站着一位紫衣飘然的贵公子，他生的清秀，眉目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坚定，谈吐文雅，气质舒然。
劲瘦有力的手握着一把竹青折扇，尚未合拢的扇面遮挡了于宥生放在书本上的目光。
于宥生无奈地合上书本，抬眼看向他，“萧兄日日苦口婆心，愚弟岂敢辜负。”
萧云墨轻叹，“我还以为你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于宥生摇头，“蒙萧兄错爱，我受之有愧。奈何我家道中落，命里孤苦，受不起你的恩惠。令尊羞辱我，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我不能让世人对你恶言相向。”
萧云墨牵起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抚上他冰凉的指尖，“我不在乎世人的看法，我只在意，你是怎样想的。只要你金科高中，我父亲不会再说什么，你我虽都为男子，但我欣赏宥生于污泥之中宁折不弯的坚韧。你本是傲世群山之巅的人，家道与你何足，那些不过身外之物。”
萧云墨的话语给于宥生本就沾染野火的目光加了一把干柴。
这一年他和萧云墨二人背井离乡，踏上了前往庆安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