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钦每日只在演武场带教两个时辰。起初他不甚关心宋影纱究竟能学到多少，但在数日之后，他慢慢发觉宋影纱的出剑在加快，这种成效竟比常人要高许多。
有时他停下来，只在一旁观望。他能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宋影纱的天生条件不是练剑的好材料，但是她却有惊人的洞察力和绝佳记性。
她对剑有种与生俱来的掌控，就好似不需要磨合，握在手里的剑感如同一个已经日日夜夜练了十年以上的剑客。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天赋异禀？楚钦没有深究。天寒地冻，他宁愿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花盖卷打发一天。最近这小东西的毛像炸开一样，开春得给它好好修剪修剪。
临近傍晚的一日，肖湛突然来到演武场，见宋影纱已行至梅花桩的深处，单足立在削尖的木桩子上，双手盘剑，十分稳当，不由得相当满意这个新招的女剑弟子，心里暗忖楚钦倒也教得还算上心。
朔风阵阵，伴着鹅毛般的雪如乱琼堆砌，有种透骨的冰凉。肖湛叫唤宋影纱到跟前来，盘问了下目前的修习进展。得知宋影纱在演武场练习到亥时，不由皱了皱眉头。
肖湛带过很多弟子，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知道这姑娘的灵性极强，可惜身体中过剧毒，尚不足以承载这种觉知力，故而她的修炼与他人不同，她必须放更多的精力在所谓身法，而非心法。
但身法，又必须通过心法去引导。
肖湛整理了下措辞，开口：“练功之人，也要顺应五运六气，合乎天地自然。如今已是寒冬，更适合冬藏。”
“你的身体与你的心智并不匹配，到酉时你便从演武场回厢房即可，再晚这寒气入体反而有害无益。我记得归元诀的下半部分是存神篇，你不妨静息打坐，把气血运化得再通畅一些，所有心神向内收，用你的神思内观你身体的阻滞，更能事半功倍。”
宋影纱听完有种拨云见雾之感，只觉得好像练功的门道凭这几句点拨心中更进退有数，于是便又同肖湛聊了会自己练功时在身法上的肘制。
如此过了十余日，到了宋影纱与楚钦约定比剑的时候。
互相做了一个同门比试的剑礼，宋影纱先躬身，拔出了自己的碧落与九霄。楚钦依旧肩平身正，负手抱剑。
刺骨的风灌满袖袍，两把剑身的银光映着天上的云，如同层层雪幔，她神色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开口说道：
“五师兄自幼习武，柳儒丁曾评价你是根骨奇佳，师兄让我十招，或许我也未必能有胜算。”
楚钦没有接话，以他对宋影纱的了解，这并不代表一种示弱。果然，宋影纱也并不等着回应，继续往下说：
“但这天地有浩然之气，纵使我身为蚍蜉，也可借秋水之力逍遥一游。”
“所以？”楚钦把手慢慢移向剑柄，握紧。
“所以，山河可作剑，我为持剑人。得罪了，五师兄。”宋影纱右手长剑碧落斜插入地上雪堆，蓄力往上一送，左手短剑九霄劈开碧落剑身带着的积雪，风里发出爆响，那些被内力强行逼散开的雪粒犹如暗器，速度极快地飞向楚钦。
好一招冰雪琉璃剑。楚钦向后退了几步，拔剑格挡，雪粒子碰上须弥剑身，消散成更细小的冰霰，密集的剑光交织为玉龙麟甲，楚钦分毫未伤。
一招，两招，三招……宋影纱在心里默默数着，眼睛盯着楚钦的动作。她速度赶不上楚钦，但是借着冰雪掩身，可偷得几分先机。到第十招时，她飞身拉近与楚钦的距离，扫腿往他脚上刺去，来势汹汹。
楚钦亦早有防备，空翻起身与宋影纱擦肩而过。宋影纱一招未落，抬剑又是上手一个回刺，下手狠狠往楚钦膝盖后窝打去，楚钦回旋避开脚下攻击，须弥顶住，两人相持的剑尖都微微向上弓起。
看这样子，是要拼内力么？楚钦心里疑惑，若是如此，宋影纱没过多久就会力竭。
此时的宋影纱已经微微喘气，耳鼓发胀。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楚钦筋骨匀称的左手，下一刻把碧落剑上的劲道全部撤走，移开方向往楚钦的左手砍去。
就在楚钦横剑挡住的刹那，宋影纱的另一把九霄剑却朝着楚钦右手的小叶紫檀珠串劈下。
楚钦下意识生生用两指夹住宋影纱的九霄，运了七八成功力止住势头，另一边拿剑的手反而疏忽了。
宋影纱的碧落再度改变攻式，直取楚钦胸口，剑尖停在他心口处。
楚钦回过神来，竟是调虎离山之计。
“比试我已输，按照约定，宋师妹可以向我讨个彩头。”楚钦大方认输，再次领教到宋影纱机关算尽的本事。麓鸣山剑术强的女弟子不在少数，但算力能达到这般地步的，楚钦只见过眼前这一人而已。
只要给她机会撑到相持阶段，双方比划上数十招，她就能做到不断推演后面的可能，抓住一些细枝末节的突破点，让自己占据上风。
一个江湖押镖长大的姑娘，经历过什么样的风浪才能做到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