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清晨的雾像厚重的纱，挂满整片枝桠，在林子外面的人看起来，像朦胧的一团黑灰色的庞然大物，生出几分惧意；连风声好似也尖锐起来，仿佛就是这个怪物的呼吸。
但是有一个人是不怕这些的，他习惯了常年在林子里尚可遮风避雨的木棚子歇息，对此早习以为常。
关老汉虬髯斑白，身披着蓑衣，拿锄头把四周的地松了松土，凭着经验把一些杂草拔掉，自言自语地喃喃说：“今年可把好的东西留给你们了啊，吃多点，天气怪冷的咧。”
无人应答，关老汉也不在意，他心里惦记着那些像天外来客一样的鹿群。推算了时日，这几日应该要来林子里觅食了。
一番劳作让他额头冒出细密汗珠，于是准备回木棚里抽口旱烟。
远远的，他忽然听见十五岁孙女的叫唤。
少女全身上下包裹严实，正轻快地往这边走。关老汉脸上诧异的神色还未褪下，就见孙女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忐忑。
他们家世代在冀州城都是做守林人。说是守林人，主要也就是守着城郊这片地，山林偶尔有野兽出没，他们就把野兽驱赶回林子里，不叫跑到城镇里边。
原本他这把年纪，身体早就没办法承担这种体力活了。无奈儿子体弱多病，年纪不大就已病逝，儿媳妇耐不住寂寞，撇下还年幼的孩子跟外边的野汉子跑了，从此没再回来过。
关老汉没办法，自己把孙女抚养长大，好在邻居们都体恤他们家，平日里多多帮衬。近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鹿群的缘故，林子里的走兽都不见大虫，只偶尔有野兔子，关老汉到底是在林子里待的时间长了，守林的差事也还算应付得了。
“爷爷，有人找您来了。”少女见着爷爷，嘴角轻轻勾起。
“你们是谁？”关老汉的背本有些佝偻，此刻因为戒备紧绷着。
孙女抢在前边回答：“爷爷，两位官人说他们路过此地，听说咱们这有鹿群出没，想过来亲眼见见。”
“关老汉，多有叨扰，我们家乡供奉鹿神，兄弟俩出门在外做生意，奔波久了，进城听到冀州城的传闻，想着既然没法在年关回家，见一见鹿神或许也能赐福给我们。”其中一个男子赶紧上前，颇有礼貌地补充道。
过了一会儿，关老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们做的是何种生意？是哪里人？”
“我和弟弟做的是药材生意，至于家乡，离冀州城很远，老汉可能也没听过，就不说了。”年长的男子依旧彬彬有礼，转而对少女笑着招手：
“小姑娘带路也辛苦了，这天寒地冻，不如进屋说话，瞧这脸色，都白完了。”
关老汉探究的双眼在两人身上打量，终于把身子让了让，四人挤在逼仄而简陋的木棚子里。少女熟门熟路地在桌子上拿起了茶壶，发现没有多余的杯子，略显局促地看了看周围人。
“不碍事，我们不口渴。”
关老汉看了年长的男子一眼，神色复杂，被男子察觉到了，关老汉又把脚踱出木棚，跟孙女交待：我出去抽口烟。”
年长男子也跟着出去。
“请二位回吧，今日鹿群不会出现，恐怕叫你们失望了。”关老汉把烟杆子敲敲路边的石头，不紧不慢地回绝来意。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年轻时也算有点手脚功夫，直觉这两人来者非善。
他只想着这个理由能把人打发走。
年长男子无声地笑了。
“关老汉，你等得起，可你孙女恐怕等不起，我和弟弟时间也比较紧，不如你带我们往里走走。”
顺着男子意味深长的目光，关老汉往木棚子里望了眼，孙女毫无防备地坐在长凳子上，正在从腰兜里掏出从城隍庙求来的平安符，仔细理顺着穗绳。年轻一点的男子手背在后面，阴恻恻地看着门外。
老人浑身发抖，终于肩膀慢慢垂下去。
“不要伤害我孙女，我带你们去。”
林子的更深处，灌木丛有壮年人的半条腿那么高，人迹罕至。一线天的深处岩石交汇处，青苔湿厚，关老汉止住了脚步，出神盯着石头间的缝隙窄处。
有一小会儿，什么也没出现。关老汉身体收紧，感觉到肩膀上被人搭住。
“你最好不要骗我。”年长男子丢掉虚伪的笑容，手上使了把劲，满意地看见关老汉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忽然，有野兽的叫声悠悠从岩石的另一头传来。年长男子神色一紧，收回了手，滑向自己的胸口内袋，里面有长长的被盘整成几圈的银丝线。
一只幼鹿从一线天里冒出了头，它警觉地朝四周嗅了嗅，没有感觉到危险，随即迈出了细长的蹄子。在这片草地上绕了几圈，渐渐向关老汉所在的方向走来。
“你们究竟要什么？”关老汉看见幼鹿的瞬间，心猛地一颤。
年长男子不再关注关老汉，瞄准时机从内袋迅速抽出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