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夫的座机是在傍晚时分飞抵莫斯科的,在机场降落时,天已经有些擦黑。
飞机刚刚挺稳,一名驾驶员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驾驶舱,走到坐在窗口的朱可夫旁边,说:“将军同志,我们已经到莫斯科了。”说完,他用力地打开了舱门,放下了短短的铁梯,然后挺直身子,向旁边跨了一步,请朱可夫下飞机。
朱可夫站起来,向打开的门走去,从那里吹来一阵潮湿寒冷的秋风,让他本能地竖起了黑色皮衣的衣领。他看见离飞机三十多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长轿车,一个穿军装的人从那里向飞机快步走来。
虽然天色有点暗,但朱可夫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这是斯大林的警卫队长了。这几年,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斯大林身边。
朱可夫在敞开的机门前站了一会儿,等警卫队长快走到飞机旁边时,才不慌不忙地走下舷梯。
“斯大林同志在等您!”警卫队长先说完这句话,才向朱可夫问好,随后也没有举手敬礼,就直接向朱可夫伸出手去。
朱可夫每次看到这位将军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在6月22日那个兵荒马乱的凌晨,就是这个人久久不肯叫斯大林听电活,每想到此事,朱可夫总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但既然对方主动伸出手,朱可夫也不能没有礼貌,他和对方握了握手,简短地回答说:“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完这话,他转身望向跟着身后的副官。
此刻的副官一只手拿着朱可大的皮包,另一只手拿着一件野战领章上缀看绿色将星的灰色浸胶雨衣。朱可夫向他伸出手:“把皮包给我,这件东西用不着了,”他向雨衣摆了摆头,“你到总参谋部去,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朱可夫在上车时,警卫队长低声对他说说:“对您到莫斯科来这件事决定加以保密,以免被德国人的奸细察觉。我们走吧,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他又重复说了一起:“斯大林同志在等您。”
当朱可夫在警卫队长陪同下走进小小的前室时,大约已是晚上十点钟了。
朱可夫不止一次到过斯大林那儿,有时在他的克里姆林宫办公室里,有时在孔策沃别墅里,有时在基洛夫街的小住宅里,但是克里姆林官的住宅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请等一等!”将军对朱可夫轻声说了一句后,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朱可夫环顾四周,看到漆成灰色的墙壁和装在门左边的挂钩,上面挂着一顶他很熟悉的、一半象军帽式样的灰色帽子,帽檐上缀着一颗红星。他脱下军帽,挂在离斯大林的帽子不远的挂钩上。他想找个地方放那只胀鼓鼓的皮包,但前室里既没有一张桌子,也没有一把椅子,他只好把皮包靠着墙放在地板上。
这时警卫队长又出现了,他还是轻声说:“朱可夫同志,请进吧,老爷子在等您。”
朱可夫冲警卫队长点点头,随即以正规军人的习惯动作整了整制服,迈步走到了门边,冲着里面大声地问:“可以进来吗?”
“请进吧,朱可夫!”站在铺满地图的桌边的斯大林冲朱可夫点头致意,示意他可以进来。当朱可夫走进了房间后,警卫队长便在他身后把门紧紧关上了。
朱可夫在这间比办公室小一半的书房里看见斯大林,感到很不习惯。书房里的摆设和克里姆林宫里的摆设不同,都是在莫斯科任何住宅里都可以看见的家具。而且斯大林的喉咙上紧紧缠着绷带,他的样子也和往常不同
,在他穿的灰色上衣敞开的翻领上突出地包着一块厚厚的压布。
“您好,斯大林同志,很高兴见到您!”
斯大林点点头作为回答,用手势示意朱可夫到自己的身边来。
朱可夫走到斯大林的身边,朝桌面上铺在最上面的那张地图看了一眼,就明白整个中路的情况了。许多蓝色的直线箭头和扇形箭头突破了防线,从北万、西方和南方指向莫斯科。 在北方,一些箭头直指加里宁;在西方,指向莫斯科的四郊——索耳恩策沃和库宾卡;在南方,指向谢尔普雷夫、图拉、卡施腊和斯大林诺哥尔斯克。
正当朱可夫心里感慨莫斯科的局势危险时,就听斯大林问道:“列宁格勒的情况怎么样?”
“请允许我把地图拿来,斯大林同志,”朱可夫态度恭谨地说:“我把皮包放在外面的房间了。”
“不必了,”斯大林摆着手说,“您就回答问题吧。依您看,德国人在短期内会向列宁格勒发动新的攻势吗?”
朱可夫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他不止一次对自己提出过这个问题,不止一次同日丹诺夫和华斯涅佐夫分析过九月底以前列宁格勒周围的形势。但他却没有立即回答斯大林提出的问题,他意识到,他所说的话会对在中路作出正确的决定具有什么意义。
“我认为,他们不会发动新的攻势,斯大林同志。”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朱可夫终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斯大林望着朱可夫,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