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璟折了几枝月桂,拥在怀中,冷白的银甲上映出点点金光,像是星河一般璀璨。
屋内。
林清早就叫人架起银炉焚炭。叶璟一进屋,臂弯中揽着的桂花被暖气催动,一阵清甜的香弥漫开来。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林清还未见人,只嗅到幽微的香气便知来人是谁。轻轻颂出这诗句。
叶璟放下东西,从身后拉她入怀,铠甲的森森寒意此时也化作水一般柔和醇厚。
他靠近美人,咬住她耳垂,接上她的话头:
“鹧鸪天。”
想起去年的这深秋时节,二人还未曾交心。当时绝对不会想到,只一年,就住进彼此心里,再也分离不了。
二人花前月下,自然不会提及朱婉君这龌龊妇人之事。
只一个眼神,就能探知对方真心,又何须多言。
...
朱婉君自从被审下狱一开始,就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她觉得自己只需要不承认、等着家人靠关系将自己捞出去就好。
没想到,在里头待了好几日,一个探望的都没有。
而审问自己的官差,如同在侯府日日住着一般,她的底细全一清二楚。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刑部,自然不知道刑部的侍郎审案功底有多厚。
她们这种内院争斗的破事儿都不需要多少精神,底下人全招完了。
她不说自然也没关系。
有的是受不住的,等着吐口。
再者说,现在奸佞当道,谁会在乎什么政清史明,定不定罪的还不是看谁腰杆粗?
朱婉君没有遭受皮肉之苦,可内心里一日日熬着。
刑部郎官们个个仿佛是阎王判官、牛头马面,外头其他牢房中惨叫不绝于耳。
加上狱卒们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每当她即将入睡之时,就将她弄醒。
她真的时刻临近崩溃的边缘,精神都开始有些恍惚,怔怔望着这地方,眼前分明就是阿鼻地狱。
处处是恶鬼飞尸,自己那点狠毒在这儿太过微不足道了。
叶文日日奔走,一面安抚岳丈,一面声泪俱下求自己生父相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东宫中亦有份参与。
自从楚奕见过林清为夫甘愿如此这般以后,对她很是钦佩。又听闻朱氏歹毒,残害叶璟兄弟之子,特地令人前去关照了京府尹。
有了这个缘故,无论叶铖想不想帮忙,都帮不上了。
他向来不是那种是非颠倒之人,朱氏有错他一定支持惩罚,但见儿子处处失意,心中很是不忍。
暗中同府尹大人联络了几次,但被回绝得很干脆。
这些还都是小事。
朝中沉寂两月,终于在立冬这日,金昇定了婚期。
要在腊月初一这日,携太平公主自京城启程。十里红妆,将她带回胡域成婚。
太平公主是当今圣上第十九女,林清上次宫宴远远见过一次。如今都已完全不记得容貌了,可不知为何,公主懿旨要她进宫去陪伴。
林清自然不能违命,盛装打扮后,由公主的金轿子接进了她所居的镜阙宫。
一进殿,她从容跪下行礼叩拜。
“公主万安,长乐无极。”
“快起来。”
林清一抬头,只见眼前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杏眼粉颊,一身烟黄色香纱薄薄浮在白皙的肩上,自下坠着金缕,分明是自由蓬勃的色料因着这金子被束缚了。里头一身嫩嫩的浅青罗裙,同样的织锦造凤,整个人儿俏皮又活泼。
“我知道你,你是世子的夫人。”
公主很是随和不拘,并不自称公主。
如一只百灵鸟般轻快地将她拉到软罗榻上并坐着,挥挥手令下人们都出去。
“我听说...你那日在闹市中、见过金昇,还与他说过话,是么?”
太平公主蹙眉,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林清,等她回答。
“回公主的话,臣妇...“
“不要讲那些礼节啦,这儿——”
公主止住林清,用手指了指自己,
“是我的地盘儿。你不用害怕,我只是听说金昇是个很残暴的人...”
原来楚璇玑叫她来,是为了打听自己未来的夫婿。
林清将当时的情形如实相告。
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听得冷汗涔涔。
“不过...他并没有很为难我...”
楚璇玑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情不自禁说道:
“他他他叫你跪五个时辰!你还说没有很为难你?”
林清点点头,又说了之前与丈夫遇到金昇、以及在公堂上金昇主动开口赦免叶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