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的手哆嗦着,捏着那银角的两根手指却似一把火钳子,任唐慎言如何发力就是纹丝不动。
唐慎言额角滴汗、嘴角抽动,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秦掌柜,您这银子是撂还是不撂呀?”
秦九叶悲愤地最后望一眼那银子,终于还是松了手。
“这银子我也揣了有半个月,唐兄定要好好待它。”
唐慎言一边擦汗一边假笑。
“那是自然。至于这后半段……”
他伸出两根手指来,秦九叶自然看得懂,心中暗骂、嘴上却还得抹了蜜似的。
“唐兄做生意向来爽快,银子我定不会少了你的。我人都在这了,还怕跑了不成?”
唐慎言不肯退让,上下打量着她棉褂子的腰间。
“带够银子了吗?这嘴皮子不过一秃噜的事,你可得先让我摸到银子才行。”
秦九叶心知再占不着便宜了,回想方才听得的那半截消息,再开口时一副痛快模样。
“行,这便给你回去取。”
她说罢转身向堂子外走去,脚下的步子看起来迈得有些急促。
哼,这些年同这黄毛丫头少说也斗过三百回合了,她的招他熟得很。还想用老把戏同他扯皮,还是再去练练吧。
唐慎言心下狂笑三声,目送着那道人影消失在门外,又习惯性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赶紧将那银锭子翻过来一看。
银元从底部被掏了个大洞,薄薄一层皮里面填的都是盖房子用的夯土,和银子接缝处磨得甚是平整,一看便下了不少功夫。
急怒攻心、气血上涌,堵鼻孔的枣子飞出,唐慎言的鼻血又流了出来。
“秦、秦、秦九叶!”
新招式得逞的秦九叶是听不见唐慎言的怒斥了。
她也知道瞒不过对方太久,一出听风堂便顾不得那掉了一半的鞋底、发足狂奔起来,此时已在两条街之外了。
黛绡河缓慢悠闲地在屋舍旁流过,秦九叶扶着小石桥的桥墩子喘气,心中飞快计算着时辰。
那清平道在洗竹山南侧,需得抄小路翻山而过,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若是此时直接出城直奔那里,不用太过匆忙、太阳一落山便能赶到了。
可她不能空着手过去,行头装备都在城外果然居,她要绕道去取一趟,就得快着点了。
秦九叶的药堂名叫“果然居”,就在那弯弯绕绕的黛绡河尽头,名为丁翁村的小村落里。
迎来送往的人只要路过,定会叹上一句:果然是个破烂地方!
走投无路的人只要进去,定会骂上一句:果然是家村野药堂!
药到病除的人只要再来,定会赞上一句:果然还是秦掌柜的药好啊!那真是物美价廉,口感绝佳,居家行路必备良药啊……
当然,最后这一句,是秦九叶自己加上的。
她觉得即使现在没人这样说,日后早晚有一天“果然居”的名号也会这样传开的。
她不仅这样对自己说,每日还会说给金宝听。
金宝大名司徒金宝,因为名字太长,所以村里人都习惯叫金宝,久而久之没人记得他姓司徒,以为他就姓金。
金宝是果然居里唯一的伙计,除了不能穿个露膀子的衣服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几乎什么活都能干。其实夏天最热的时候,他自己是愿意露膀子的,但秦九叶说要为来看病的客人们着想,万万不能让人在店里出了问题,到时候还得赔钱。
金宝确实长得不好看,可他自己从来没觉得。
他至今还觉得凭着自己一手抓药开方子的手艺,再熬几年兴许便能娶那钵钵街老方家的二女儿为妻,只要出门必寻个借口绕道去偷瞧人家。
秦九叶不好打击他,只偶尔路过钵钵街的时候委婉提醒那方二小姐,走夜路的时候提防着些,莫要被一些长得奇怪的东西吓到了。
天色渐暗,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了。
秦九叶急匆匆推开后院柴门,直奔放药篓的西房而去,一个没留神,便和抱着个木盆的金宝撞个正着。
金宝细胳膊细腿的,人也不精神,往那一站身上能打八道弯,打眼一瞧仿佛一根不禁烧的柴火苗。
但他天生有个小肚子,那水满一半的木盆如今正好卡在那肚腩上,倒是稳妥。只是他如今心情不佳,硬是要晃悠两下,将那盆里的水洒出来些在秦九叶身上。
“你还知道回来?!”
秦九叶心系晚上的“大买卖”,不想同眼前这棒槌计较,一头扎进西房收拾起来。
“我今晚会出去久一些,若是回来晚了……”
木盆在她身后“哐当”一声落地。
“你若再不将米缸添上,便不要回来了!”金宝斜倚在门框上、语气冷酷,“西边的瓦都拖了半月未补,再下大雨也不用拿盆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