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如此回应,简短到令人接不下去话。 苏沐禾内心既委屈又不解。 她就这般惹人生厌吗?既然如今这般客套疏离,当初又为何要送她伞? 还是说他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才会如此?定是那日在府衙的时候,父亲的出现改变了什么,还有她那未曾见过几次面的未婚夫君…… 可她是苏府二小姐又如何?她有婚约在身又如何?这又并非她的选择、更非她能选择。就因为如此便这般对她,岂非太过不公平? 她不甘心。她也想要争取抓住些什么,抓住后便绝不放手。 苏沐禾故意沉默了片刻,等到对方抬起头来看她时,才突然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上次见面你就不肯告知,这次不会又要寻借口来搪塞我吧?” 他果然无法回避她的问题,犹豫片刻后恭敬答道。 “小的不敢。我单名一个樵字,小姐直呼我名字便是。” 从小到大,除了兄长和院内洒扫的小厮,她还从未直呼过其他男子的姓名。 苏沐禾张了张嘴,短促唤道。 “李樵。” “小姐有何吩咐?” 断掉的话茬又落回苏沐禾这一边,她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应该提起上次借伞的事,可她又不想提起。 现下若是提起,不就了了这桩事、再没有攀谈或见面的由头了吗? 但或许,她可以换个方式提起。 “你的伞还在我这里。不过今日你应当也不大方便,毕竟出门随诊,总不好手里突然多了样东西。” 他顿了顿,再次简短道。 “多谢小姐体谅。” 一来二去,苏沐禾竟有些习惯了这种对话。她打定主意对方总不会真同她翻脸,便决定就这么继续问下去。 “方才你说你家也是做药堂生意的,不知是哪一家?同苏家可有生意往来?父亲下个月可能会将家中生意分些给我,到时候说不定可以一起将这生意做起来,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村野药堂,不足挂齿,更不敢高攀苏家的门路。” “行医救人,哪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以为这正是我们与其他行当的不同,你不这么认为吗?” 李樵终于再次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那苏二小姐的眼睛亮亮的,看不出一点虚伪做作,但也不见风霜疾苦的痕迹。 他知道她的话是真心话。但他也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她并不知晓自己自以为的坚定实则是多么的脆弱且不堪一击。 李樵没有说话,苏沐禾眼中的光便渐渐熄了下去。 今夜的重逢对她来说是如此珍贵,对他来说却仿佛只是一场令人无所适从的怪遇罢了。 “罢了,他日若真在药行有缘遇见了,你便会知道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到时候你可莫要装作忘记了今天这场对话。” 心知今日这难得的重逢可能也就这般结果了,苏沐禾纵使心有不甘,也只得暂退两步,也好保住自己的尊严。 “天色不早,我要先行一步了。送晚膳的小厮若知道我私自离开,又要同父亲嚼舌头了。” 苏沐禾行礼过后正准备离开,李樵的目光却在对方转身的一瞬停住了。 “苏姑娘的手怎么了?” 看不见的某个角落,已经几乎快要熄灭的火花就这么又烧了起来。 苏沐禾明显一顿,随即将那缠了白布的手腕藏进袖中,攥着袖口轻声道。 “前阵子剪烛花的时候烫到了。不过有些日子了,现下已经无碍了。” 李樵一时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对方。 苏沐禾感受到了那视线,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所以她并不知道,那少年的目光中除了审视并无他物。 即便是编织谎言,人往往也会下意识地借用一部分真相。这既是一种令谎言看起来可靠的方法,也是情急之下的反应。 若非亲眼见过苏府的油灯,他或许也会觉得苏沐禾所言并无异样。但方才席间他亲自拆开过那琉璃花灯瞧过,添了香料的蜡油燃烧缓慢,从点上到烧完,烛芯都不会结出半点烛花来。更莫要提这大户人家里的小姐,便是再不受宠,也不至于日日守着一盏蜡烛做事。 苏沐禾的手,究竟是怎么伤的呢?她又为何要说谎来遮掩此事? 前院宾客宴饮的声响隐隐传来,天色渐暗、苏府中却越发热闹,但这一刻的竹林却似有冷风吹过,带来一阵透入骨髓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