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堂间一片沉默,谁也不敢开言,就连毕让都有些心中惴惴。华育今日表现与往日大相径庭,面对张常侍,对峙之中气势亦丝毫不落下风。
“怎么,莫非华内相还信不过杂家之言?”又过了片刻,张让有点不耐了,华育站在那里似乎成了一尊雕像,他若再不出言,对方一定会继续下去。
“哈哈哈,好久未曾细看张常侍了,保养的的确好,双目有神,威势十足啊。”华育长笑一声摇头道:“只是可惜,如此一来,器造所却要少了许多工匠。”
张让闻言眉头一皱,一时不明就里心中却有警兆,一旁汪华则面色大变。
“林娥,回去如实禀报皇后,皇子的器物要等新晋巧匠进宫了。”
“是。”林女相躬身一礼,看她的样子显然听懂了华育言中之意。
“老匹夫,在这儿等着我呢?”瞥见汪华焦急的眼神,张让忽然想起一事,心中暗骂的同时,看向华育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看来他是早有所谋。
“哈哈哈,既然事关陛下之私,我等为奴不便相问了,张常侍,华育告辞。”华内相笑着冲张让一抱拳,又谓汪华道:“汪管事
,新的工匠可得慢慢挑。”
见华育转身就走,汪华右脚迈出半步又停在原地,一副想留不敢留的样子。
“华内相留步。”张让看着华育走到门前,终于忍不住出言。
“张常侍还有何交代?”华内相闻言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一笑问道。
“内相,借一步说话。”张让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道。
“哦?”华育故作一怔,随即点点头谓林娥道:“林女相且稍待片刻。”
说完又是负手踱步缓缓走来,张让见他故意走得极慢,心中恼火却又不好发作。当下沉声冷哼,右手一挥,汪华会意立刻带人退了下去。
见毕让还站在一旁不动,张让不由狠狠地看了他,后者这才快步出堂。
“汪管事,华育之言何意?怎么感觉让兄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中?”毕让虽是不知就里,但察言观色之下亦能看出一些端倪,出了大堂就对汪华问道。
后者看了远处的林女相,将毕让请到一旁方才低声道:“张常侍言及事关天子之私是不让华育观瞧,但如此一来按照器造所的规矩,工匠都得刺眼,割舌!”
“刺眼,割舌?”毕让稍稍沉吟,的确
有这么一条规矩,天子的隐私岂能容人口舌,而听华育之言显然提前想到了这一点,否则怎能反应的如此迅速?
“些许工匠而已,杀便杀了,何苦对他服软……”以毕让的性情怎会将普通工匠的性命放在眼中?让他们死也不能输了气势,可话到一半,他自己顿住了。
“毕总管,器造所中不少工匠都是各位常侍族中之人。”汪华一脸苦相的道,既然是肥缺,岂能不用自己人?段圭曹节等人都有份儿的。
“原来如此,这条老狗,当真阴险得很。”毕让恨恨地啐了一口。
“其实按总管之言亦不是不可,到底也非太过亲近。可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华育一来,器造所就大杀工匠,岂不显得我们做贼心虚。”汪华又道。
“娘的,华育这只老狐狸,以后断不能轻饶他。”毕让剜了堂中一眼。
“华育,当年先帝在时,你我一同入的宫,之后你伺候太后,皇后,杂家侍奉天子,也算是旧识。”说到这里张让语气一转:“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哈,我说毕冬瓜的语气是学谁?原来是学的张常侍?”华育笑容亦是面色一沉:“你等故
意拖延皇子之物,是谁欺人太甚,此事绝不能让。”
“华育,你当真以为杂家不敢杀几个工匠?”张让语气更寒。
“你连皇子之物都敢拖延,还虚报圣意,几个工匠有何不敢?”
张让盯着华育看了片刻,却又笑了:“华育,当年宫中的老人可不多了,少一个是一个。你不如再三思三思,杂家还是念着些故旧之情的。”
“张常侍言重了,华育可不敢当,秦风,袁喜,谁又不是你的故旧?”华育亦笑言相对,言语之中却不无讥讽之意。
“你……”张让听了面色骤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行,念在故旧份上,辩皇子要的物事两日之内给你,不过日后嘛,你我自有亲近之时。”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常侍却要比毕总管高明得多了。如今几位常侍常往安玉宫去,你我迟早是要一述故旧之情的。”
“行,那你我便来日方长了。”张让说着抖了抖袍袖。
“张常侍,其实今日之事,杂家算是帮你忙了。当日天子早就有言,但凡冠军侯为辩皇子所设,器造所就需全力,此话杂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不敢当啊。”张
让一阵大笑,接着拂袖道:“内相,慢走不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