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婶有胖婶的厉害,娇杏却有娇杏的筹谋。
娇杏听了胖婶的话,已然将她的意思明白的七七八八。娇杏嘴里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似把茶碗拿在手里细细研究,暗地里却险些把牙都咬嘣了:老虔婆,黑心贼!竟然就敢惦记上你姑奶奶的东西了!我就在这里看着,看你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
胖婶对着娇杏说出一番绵里藏针的话,原本以为娇杏为了今后能过得好一些,立刻就会按耐不住的送给她一些财物。谁知她站在当地半天了,娇杏就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无动于衷,简直没把胖婶的肺给气炸!
不都说大地方的人有眼色么,娇杏在陈家庄就没托赖过人办事?见面三分情,自己再不济,也算的上是娇杏半个衣食父母,娇杏怎么就不知道孝敬孝敬自己?!还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依胖婶看,娇杏莫不是夫人身边的给夫人提鞋的大丫鬟!
胖婶已然失去了耐心,她本就是极为粗鄙的人,又没有什么灵便的头脑,脸上于是很快浮现出了不耐烦和嫌弃的神色。
娇杏虽然没有太接触像胖婶这样粗鄙的人,但她知道,今日的胖婶会因为没得到她的孝敬而怒目相向、不给她好脸色;他日,只要她把礼物奉上,这胖婶必然也会看在礼物的份上重新对她喜笑颜开、阿谀奉承——对付这样的人,该拿捏的时候就要拿捏,绝对不要惯着他,只要在他使坏之前把他拉回来就行。
是以,娇杏面对胖婶的冷眼,并不着急。
胖婶不甘自己大半夜的辛苦一场,多少想从娇杏这里捞点好处,面对娇杏的刻意忽视,心里的倔劲上来,脚下像生了根似的,只站在原地不动。
胖婶和娇杏,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没有说话,但却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在房间里无声的对峙了起来。
旺源就是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踏入房间的。
随着旺源进入房间的,还有他手里端着的一碗热腾腾的避子汤药。
旺源并不去看一旁站着的胖婶,而是把汤药一直端放在了娇杏面前的桌子上。
看到旺源的娇杏,立时就眯起了眼睛,她本能的觉得,放在自己面前的这碗褐色的汤汁,不是个好东西。
旺源的脸上笼上了一如既往的笑意,可惜娇杏再也不会相信那样的笑容里有多少真心。
颇有些熟悉的气味传来,娇杏不用去喝,都知道旺源端过来的是避子汤——娇杏是极通些医理的,这倒要感谢娇杏那个幼时就死去了的父亲,他曾是一名乡野郎中。
娇杏年幼的时候没少跟在父亲身后给人看病,父亲也有心把她培养成一个郎中,在药草、药性、病理上没少教她。想来,如果娇杏的父亲不死,娇杏现在必定是一位极受人爱戴的乡野女郎中了吧。
说到这,只能怪命运的残酷无情了。它把多少好的家庭拆散,又把多少人原本该美好的人生改写!
娇杏家乡当时遭遇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娇杏娘就把好不容易节省下来的粮食给父女两个吃,每每假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后来没过多久娇杏娘就活活饿死了,只留下娇杏父女两个相依为命。
家里显见的是活不下去了,娇杏爹只得带着女儿离乡背井的乞讨。结果走到陈家庄附近,娇杏爹就贫病交加的病倒了,后来再没有爬起来过。
娇杏卖身葬父时,陈夫人买了她并没有问她会什么活计。大约是估计她那么小的人,应该什么都不会。
娇杏从初来乍到的腼腆、害怕到后来的熟通人情、满蕴心机,经过了一段很漫长的心理和生理的成长路程。
事不可尽对人言,慢慢地被娇杏奉为人生至理。
娇杏通医理的事,因为一开始没人问,到后来的不愿意说,到最后终究是再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