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看过苏见黎的纸条,默然不语。
他身上的伤已大好,便赶回小芦村找到了赵三多,请缨去丘县做内应。
他本来还想逍遥江湖,不受管制,但又不想了。
苏见黎离他而去,是因为义和拳与苏大人不能相容。他却偏要既帮义和拳获胜,又跟苏见黎重新在一起。
情与义不能两全?他偏不相信。
顾旸贴上两撇胡子和三绺长须,问赵三多索了件青布衣。
但接到手里的瞬间忽然想到,那胡须一旦贴上,便从一个小伙变成了中年人,便是阿黎近在眼前,也认不出自己来了。既如此,何不穿得潇洒一些?
想到此处,便问赵三多索了套黑衣黑裤,又借了把宝剑,往脸上涂了些锅灰泥土。
赵三多道:“顾兄弟,你在本县杀了洋人,又驱逐知县,想那朝廷会画像通缉你,你这打扮岂非过于招眼?”
顾旸笑道:“我有这几把胡子,还有这满脸灰尘,还怕甚么!那青布衣太丑,我不喜欢!”
赵三多后退几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果似变了个人,便放心叫他去了。
顾旸便一袭黑衣,三绺细髯,骑上白马,带些梭镖,头戴斗笠,手提宝剑,出了小芦村。
之前都是载着苏见黎同行,此时他顾旸孑然一人,纵马扬鞭,在村中疾行,属实是不一样的感觉。
眼前是浩然青天,身后是飞驰群树,但嗅着溅溅泥香,听得凛凛风舞,顾旸通体清爽舒畅,忍不住便把那一腔豪气,从口中喷发出来,一面狂奔,一面放声呐喊。
遥遥听得天边自己雄亮的回音,他更兴奋起来,把马儿一鞭,径朝那远方而去。
路经冠县城门,但见一个官员正被几圈百姓围着,在张贴些甚么,顾旸便停马远望。手中画纸铺开,一张自己的脸映入眼帘。
顾旸不禁高声一笑。
并非故作豪气,是真没绷住。
众百姓纷纷循声转过头来。
那官员见了顾旸黑衣长髯,心中先惧三分,但还是故作不屑地问道:“那位大侠,为何发笑?”
“画得不像!”顾旸道。
那官员惊得向后便倒,被身旁两个武士扶住。
“是他!”
“顾大侠!”
“是‘平洋一剑’!”
众百姓听得他的声音,又见到那匹白马,认出他来,或惊或赞,议论不已。
“啥?”顾旸听得疑惑。
“抓住他!”那官员大喝道。
两个武士挥刀便要冲出人群,众百姓却正赞赏顾旸的事迹,两个武士左右劈砍,已杀死一个妇女,伤了一个老人。百姓们惊慌之下,忙让出条大路。
顾旸心中猛然生起怒火。
那两个武士奔过来,举刀已欺至身前,却见顾旸心怯,已勒马走了。
两个武士相望一眼,哈哈大笑。
左边那武士道:“甚么‘平洋一剑’,不过浪得……”
话音未落,两声闷响,二人已躺倒在地,颈间各自一点血红。
众百姓见顾旸已收剑入鞘,催马离去,只恐两个武士未死,便都站在原地围观,不敢向前。
过了良久,才有一个汉子跑上前去试了,回头叫道:“都死了!”
众百姓正纳罕间,忽然后方不远处有一个姑娘大叫起来:“死,……这里也死人了!”
听得确是死了,便有七八个男女跑上前去探视,那倒在地上的却是方才贴通缉令的官员,瞪着眼,张着嘴,喉间插着一枚梭镖。
在场百姓尽皆凛然,争相抬头望向顾旸和他的白马绝尘而去的方向。
“是‘平洋一剑’顾大侠!”一个小孩子叫道。
“这到底是啥称呼啊?”顾旸装了一手,潇洒离去之后,在马上纳闷。
他自然不知道,那日当街镖杀洋人,县衙用剑连杀三十甲士,又设计把知县单裳庄刺瞎,当日便被本县百姓传为壮举逸闻。虽然还有苏见黎、徐濯埃为辅,但最显眼的都是他的身手。
为他制服洋人,又剑杀甲士,坊间便给他起了一个“平洋一剑”的绰号。甚至已有说书先生讲起《平洋剑杀三十客》、《救女平洋》、《平洋一剑刺知县》的故事。
然而,当事人表示并不知情。
行了一路,问过一些百姓,顾旸才知道他自己就是那“平洋一剑”。
“听着不错的绰号。”顾旸心中有些得意,“以后我也可以来一句‘在下顾旸,江湖人称平洋一剑’了。”
不过,这位“平洋一剑”顾大侠也暗暗庆幸,幸亏之后在教堂差点死在外国小孩手里的事没传出去,不然岂不是身败名裂。
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晨,顾旸已到了丘县地界。只见城门守将挨个查验行李包裹,还有那头上的大辫子。城门旁的墙上居然也贴着张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