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满心期待地熬到了第二日讲学。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最后一排,为了证明她对夫子的真心,莱西连雕刻用的小玩意儿都没带来。
裴开霁将这一幕拢入眼中,脸色更是难看。
一到休息的时候,就借口有课业没听懂,跑过来寻她:“姐姐,此句应当怎么解?”
莱西心道她又不是夫子。
不过她春心萌动归萌动,到底还是没漏过裴开霁阴沉的面色,认真询问:“你今儿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是不是想到什么害怕的事儿了?”
裴开霁抿抿唇,不说话。
莱西也没多问: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反正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容易不开心,说不准是因为自己念不明白书,在和他自个儿置气呢。
莱西卷起他的课本,把握住了裴开霁送来的套近乎机会:“走,小莱娘亲带你问夫子去。”
裴开霁暗恨咬牙,不曾想这也能让她抓到机会,却还是乖顺地叫她牵着手,拖着脚步,慢慢地从最后走到了最前面。
夫子正伏案读书。
此前,裴开霁只将他当成授课之人,从未仔细端详过他的样貌。
这回一看,却是生得太敷衍了些。
体格消瘦不说,眉眼间也蕴着几分羸弱。
举手投足虽有点儿大家风范,可到底因官职不高欠缺贵气,太过书卷,以致酸腐。
——这样的人,也配小莱喜欢吗?
裴开霁的视线锐利尖刻,落在夫子身上的瞬间,就让夫子下意识微微蜷缩,以防备的姿态去寻恶意的来源。
待夫子发现满含恶意的视线竟然源自裴开霁,不由意外地微微扬起声音:
“……八殿下?”
夫子兢兢业业地教了许多年书,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的是卖白/粉的心。
他实在想不通雇主家的崽怎么突然就横眉冷对,突然就对他这可怜的打工人产生敌意了。
裴开霁把他视作假想敌,幼稚地不肯与他对话,便更是便宜了莱西。
“他心情不好,想来之后听讲也听不进去。不知夫子今日可否给他准个假,让他自己静一静、想明白了再回来?”莱西自以为是全天下最体贴的养母,“之后要讲的书,我来替他听好了。”
夫子对莱西的目光中多出几分赞许,不由感叹道:“娘娘对八殿下真是用心。”
裴开霁眼见他们二人气氛融洽和睦、有几分妇唱夫随的意思,磨了磨牙,怀疑夫子已知晓莱西的心意,故意要拿话来扎他的心。
裴开霁倔脾气上来:“我不走。”
“啧,听话,”莱西拍拍崽子狗头,“你现在学也学不进去,坐在这儿耗时间做什么呢?出去走走看看,了解了解民生疾苦,说不定看得多了,自然就有想学的时候了。”
裴开霁低头看自己脚尖。
“小倔驴,”莱西拉着他走到门口,附在他耳边轻声蛊惑,“说不定你出去了,还能见上你娘亲一面呢。”
裴开霁道:“我已没有娘亲了。”
莱西:?
莱西:好好孝。
裴开霁顿住,放缓了语气解释:“她出了宫,自然要开始新的生活。若是我去见她,还要劳她挂念,岂不是害了母妃么?”
莱西默默涂掉他头顶那块刚装上去的“孝出强大”粉丝牌,假装无事发生:
“那你去逛逛,说不定就能碰到喜欢的姑娘,提前培养下感情嘛。”
“……”裴开霁清澈的目光落在莱西脸上,沿着脸颊的轮廓细细描摹了一圈,“我只喜欢姐姐。”
“你太小了,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莱西叹了口气,“行吧,作为世界上最好的养母,我就放弃今天的约会,跟你好好谈谈这个话题。”
她跟夫子道了别,领裴开霁去城中有名的茶楼开了间包房,对坐清谈:
“喜欢是有很多种的,比如你和小莱娘亲之间的喜欢,就是亲情、是互相依赖的、平平淡淡的喜欢。”
裴开霁摇头。
——一上来,就击碎了感情大师的授课自信。
裴开霁说:“不是的。”
“你弄混了,”莱西喝口茶掩饰尴尬,假装没收集到观众反馈,按照既定教案讲了下去,“当时处境危险,所以你错把紧张当成了对我的喜欢,这是吊桥效应,不能算爱的。之后齐贵妃带你娘亲离开,宫中除了我,你便没有其它的倚仗。于是你把依赖和对母爱的渴望都转嫁到了我身上,再次加深了‘你喜欢我’这个错误的概念。”
裴开霁眼睫轻颤,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
半晌,他轻声将责任推到了莱西身上:
“可能是姐姐成天谈这些话题,所以让我误会了吧。”
莱西:……
莱西:“我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