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秦国公府没那么多规矩,但毕竟是陌生人做的膳食,哪怕秦国公漂亮话说了一箩筐,也愣是一筷都没动,话里话外,还隐隐有催二人早些离开的意思。
吃过粗茶淡饭,楚春信在回院的小路上,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小莱,我觉得秦国公不太像找人刺杀母亲的幕后黑手。”
“嗯?”
哪怕齐衰期的菜饭不怎么精致,莱西也吃得肚皮溜圆,懒懒散散地轻轻回了个鼻音。
楚春信道:“他说起话来非常和善守礼,谈话间又都是替我们考虑的意思。我们到底是两个小姑娘,冒昧投宿到并无血缘的外男家里,总归……有点不好吧?”
莱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既然如此,不如明日一早,你就去辞行吧。”
楚春信急忙抓紧她的胳膊:“怎么就我一个去?你想抛下我,是不是?那可不行,我、我现在可只有你一个了。”
楚春信顿了顿,又改口:
“不对,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她松开了对莱西的钳制,似是无意地又将话题绕到了饭桌上那几位夫人身上:
“小莱你说,这么多美丽动人的侧室,秦国公最后会娶谁做续弦?”
“续弦?”莱西一头雾水。
楚春信以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钤都没有这个说法么?我家那里只要丈夫守满了一年的丧期,就可以自由续娶。不过也有薄情的,没守满丧就把新妇接进家中温存,或是干脆直接将人迎过了门。”
“哦。”莱西停在了小院门口,抬指戳了戳落在楚春信肚子上的月光。
“喂!你这是做什么?”她吓了一跳,差点摔个倒仰。
万幸莱西及时拽住了她的衣袖:“没什么,就是感觉刚才好像看见了你肚子里有好多算盘珠子。”
“你——”楚春信作势要扑上来闹她,手都碰到莱西肩膀了,却改掐为捏,硬把莱西掰过来与她面对着面,“好吧,我固然是希望唯一的玩伴能一直陪着我的。”
“你承认得倒是坦然。”
“那当然了,谁叫你聪明呢。”
楚春信骄傲地抬起头,仿佛莱西不好糊弄还是件好事儿,值得她脸上生光似的:
“不过我这话说得也不全错。别看现在秦国公这么深情款款,迟早也会从这些夫人里挑一个扶正、或是干脆再娶一个世家女子。”
“小莱,你的性格我最清楚不过了,就是出去卖鱼,也比守着男人过活要舒坦。我是认真的。我家虽然偏远,但占了地利、横在几国交界,朝廷没什么事儿不会找我们麻烦。我爹呢,虽然他人品不怎么样,但在城里也是万众之上的城主。你随我回去,那就是城主女儿的好朋友,到时候你想找几个面首找几个面首,缺了钱就从我这儿那,不比仰人鼻息过得快活?”
莱西点头:“我同意你的最后一句。”
楚春信脸色立时一垮。
跨过门槛时,还差点又被绊到。
她不服气:
“前面哪里说得不对?”
莱西说:“钤都名门少有续娶。”
楚春信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探莱西的额温:“你没疯吧?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世家公子值得托付终生吧?”
莱西平静摇头:“还以秦国公和他夫人举例。两人成婚,背后其实是两个家族在结盟。如果你和另一家订下盟约,结为儿女亲家,对方的子女却在你的孩子离世之后另行婚配,你还会支持那家人吗?”
“当然不会!”楚春信慢慢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到底是有权有势的豪门望族,就连婚配上都有那么多弯弯绕。——不过小莱,真的,你听我一句劝,男人真没几个靠得住的。哪怕他们不能续弦,也照样可以纳妾找通房流连烟花之地啊。”
莱西撇撇嘴:“这种劝告,显得我好像没长脑子。”
楚春信知她没犯糊涂,立马笑逐颜开地合上院门:“那你之前还拼了命要去照看沈重澜。”
“他不一样。”
这句话一出,楚春信便又把门闩拿了下来,砸了两下手心,大有如果莱西胡说八道她就揍人的架势。
莱西歪头,示意她别胡来:
“先把院门关好。”
因莱西坚持推辞,秦国公没在院中安排仆役。
落闩之后,院内只有莱西和楚春信两人。
莱西靠在水缸边,借稀薄月光赏了会儿鱼,眼看楚春信等急了、恨不得把她当鱼炖汤,才收拾好心情,慢吞吞地说:
“他是我哥哥。”
楚春信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天爆笑:“小莱,你该不会以为他真的只拿你当妹妹吧?你现在觉得他是好哥哥,是因为他还没得手,等他成功窃取了莱家的权势,到时候是什么样儿,还说不定呢。”
“不会的。”
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