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看作一个成年人,——甚至不是女人。
他在与苑秋沟通时,难免将她当成女孩儿来看,但面对莱西时不会。
她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超出了性别与身份界定的范畴,让沈萤很难将她视作某个群体中的一员。
莱西就是莱西。
沈萤又想起了那日她捉自己手腕的触感。
指腹温热而柔软,因常年习武有明显的老茧,肌肤算不得细腻,但细沙般的触感流过河岸,平白勾的河水也躁动起来。
沈萤喉结微动,咽下了不合时宜的口渴感,去莱西在的地方要了杯水喝。
莱西正在同裴开霁的书童说故事的背景。
她说一句,停下来,等书童转述,裴开霁再重复一遍,确认无误再继续说下一条。
莱西冷着脸,裴开霁也冷着脸。
二人关系肉眼可见的不好,沈萤想不出莱西为何还要邀请裴开霁。
别说他想不通,就连宋青云也想不明白。
官场瞬息万变。
作为在权势之争中浸淫过的人,宋青云知晓两家的关系差到什么地步。
早先秦国公不是没有想过弥合与将军府的关系,但后来莱西当众点明她与沈重澜的苟且之事,非但让宫里那位难堪,也跌了秦国公的面子。
两家关系再度走向寒冰期。
逸王召他夜谈时,提到裴开霁私下帮过莱西,猜测秦国公还是贼心不死。
不过后来北境传来捷报,逸王开始起用另一位将军以作草靶,不论秦国公是否信以为真,他结交的重点对象都从莱家变成了北境那位将军。
两个小孩儿的关系或许也因此淡了下来。
裴开霁这人,宋青云是清楚的。
心高气傲,一身反骨。
哪怕先前不情不愿地遵从父命接近莱西,心里也定是有怨气的。
奇怪的一点是他即使如此仍来将军府赴约,且莱西明明对他无甚好感、竟也邀他来这儿做客。
——剧本有问题。
宋青云说不出剧本哪里不对劲,但他嗅出了一点精心设计的味道。
莫非莱西是记恨他,想替沈重澜复仇,让他翻不得身?
若果真如此,凭莱家现在陛下面前的分量,她只消去御前说一句话便好。
要说是为了坐实他暗害沈轻红,这点也讲不通。
宋青云苦思冥想,总算得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莱西对裴开霁有意。
若非如此,她何必央求裴开霁过来,又喊来这么多人陪二人玩?
——后面的剧情他可是看过了,除去裴开霁斗赢沈重澜,可都是裴开霁与莱西二人的戏份。
莱西心思细腻,不好意思直接与裴开霁挑明,男孩子又开窍晚,到现在都是颗榆木脑袋。
他倒不如干脆撮合二人,待莱西心愿达成,自然少不了将他视作心腹。
宋青云打定主意,要拾起早年给人画小像的本事,替裴开霁画莱西。
鸿雁传情。
书画的功能也相差不多。
现在裴开霁对莱西没感觉,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看不见。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只要他画莱西时稍稍美化些许,裴开霁就不可能不对莱西心动。
宋青云盘算着该如何修饰莱西的五官,冷不丁叫人用果子砸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将下坠的桃儿捧了,看向砸他的人。
沈重澜抱臂环胸,神色冷淡:“吃饭了。“
他这才惊觉花园中除去宫人,只有他与沈重澜两个。
莱西三人并裴开霁的小厮走在前头,正往竹林旁的凉亭那边去。
他讪笑着小步赶上,拉下面子,跟沈重澜解释诬告之事:
“沈公子,那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您见谅。我这……哎……陛下将我打入死牢,但隔日便有人来递信,要我……如若不然,我家中老母也性命难保。”
沈重澜微微扬眉,停下步子,把宋青云往后拉:“你的意思是,有人逼你?”
宋青云竖起一根手指,偷偷摸摸地朝天上戳了戳:“……不可说。”
沈重澜冷哼,表情已出卖了他的想法。
他信了。
宋青云松了口气,眼珠一转,又腆着脸追到沈重澜身边:
“虽说您现在放出来了,可您也清楚,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是趁早离了这是非之地的好。”
唯有支开沈重澜,才便于给裴开霁和莱西牵线搭桥嘛。
沈重澜冷眼睨他:“你想让我跟你一样抛弃发妻?”
宋青云:……
宋青云:“哈哈,沈公子这话说得……我的意思是……您出去建功立业了,莱小姐在京中也多个倚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