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汉生说:“傻猪,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被乡亲们当傻瓜。”我说——
那是一个春天的上午,我与一群农民来到一片绿油油的土地,饶帮松队长说:“社员们,知青们,我们今天的任务是给黄豆苗除草。”
妇女队长黄小燕做示范动作给我们知青看,杨朝生、张克武、周小荣、邹汉梅他们动作灵敏,而我呢,笨手笨脚,不是锄到空地上,就是差点锄到自己脚上,最后,没有把草除掉,反而把豆子苗锄掉了。
饶队长笑眯眯地问我:“傻猪,你是怎么回事,状态不对。”我狼狈不堪地说:“对不起,我糊涂了。”正好大队党总支部书记饶清河来到我们小队坚持工作,看见我锄草专门锄豆苗。
在一次大队知识青年会议上,饶书记谈起了知识青年劳动的情况,进行表扬,最后,谈到了我的情况,饶书记问,刘傻猪是不是在武汉抽过脊骨水。因为,人得了脑膜炎,必须抽脊骨水,这样才能够有效地进行治疗。只是后遗症就是会让患者变得傻傻的。
其实,我之所以锄草会锄到豆苗,不是我不认识豆苗,而是我的思想在开小差,我在构思一篇短篇小说。
下放农村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不但学会做农活,懂得了粒粒粮食皆辛苦。也懂得了一些人生道理,还对文学创作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兴趣。下放农村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居然写了两篇小说,每篇三千多字,内容是反映我们知识青年在贫下中农的带领下,响应毛主席号召:“深挖洞,广积粮”的故事。这“深挖洞”,是指要对付帝国主义的侵略,挖防空洞。这“广积粮”,是指发展农业生产,多种粮食。还有一句口号:“备战备荒为人民”。口号的意义与这一样。就是这概念化的小说,居然被我们一群知青争相传看。那个时候,知识青年没有小说看,尽管我这新手写的是不像样的小说,居然有人看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受到鼓励,开始做作家梦了。我相信有一天,文学创作会繁荣起来,我要赶快打好基本功。我从一位乡村教师那里借来了高中语文、大学语文的课本,还有复旦大学中文系的教材。我一看,就不想放下来,越看越有滋味。我一边写小说,一边看小说,入了迷。于是,草与苗也分不清,到头来,被农民真当作了傻瓜。
沈汉生说:“我下放到松柏大队五小队,我听说,刘傻猪将草当苗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大队书记知道了,公社召开知青大会那一天,我在小队的水库值班。大队书记当场问知青:‘你们有个叫刘傻猪的知青是不是抽了脊骨水。’要知道,人得了脑膜炎,就要抽脊骨水,后遗症就是——傻。同学听了哄堂大笑,笑完后,我帮刘傻猪解释:‘我们这个同学成天在想写什么东西,他的注意力不在干农活这方面。’大队书记不好再说什么了。因为知青是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的,说多了,会被人抓住一个什么辩子。”
小队有一个漂亮的嫂子叫宋腊梅,性格泼辣,喜欢开玩笑。队里的青年都喜欢与她开玩笑,我们几个知识青年也不例外。后来,有一天,这个嫂子到我们知识青年住的房间来玩,宋腊梅说:“刘傻猪,他们都说你有点傻,称你为土憨巴,这土憨巴就是水沟里的一种鱼,很笨,一下就容易被人抓住,让我抓你试一试。”
猪神说:“你走桃花运了,让她来抓你呀。”我没有听猪神的教唆,当时吓得掉头就往外面跑。村里的人知道了,就拿我取笑:“土憨巴,让我抓你试一试。”多少年过去了,我的同学很是感叹,我说,被农民认为聪明的人,不一定聪明,但是,被农民认为最笨的人肯定是天下最笨的人。我也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在我下放的小队,我的游泳水平比别人高。
松柏大队一小队后面有一个水库,我经常到那里去游泳,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几个知青,就数我的水性好,敢往远处游。几个同学的水性差,他们就在水库边玩水。我有时躺在水面上,望着蓝天白云,看着水库四周的青山,觉得风景这边独好。一个人在水库里游,需要胆量,因为水库边有农民的坟墓。
好像听说有一个年轻人高中恋爱的女友,来往多年,最后抛弃了他,于是,他一个人坐在水库边,怎么也想不通,吸了好多烟,丢下了几十个烟头,最终他是想不开,跳到水库里自尽了。这个水库很少人来,所以他一个人坐了那么久,没有人能够有机会来劝说他。我想,他一定不想死,不然,他不会抽那么多的烟。可是,他又选择了死亡,因为他无法解释一些烦乱。我不赞成他这样做,他不知道,就是他这样一死,给家里人带来了多少年的痛苦。他缺乏一种坚强的意志,只想以死来解脱烦恼。
因为我常在水库边游泳,有时候上岸后喜欢在农民的坟墓边游逛。宋腊梅说:“这刘傻猪,抽了脊骨水,比我们一般人潇洒、胆大,奇怪,为什么见了女人就脸红,就后退,我又不是妖精,说是要抓他,吓得他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