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判案快,文书人员却动作迟缓,性情高傲,二位扈从伏低做小好不容易把人请来了,他见了正四品官员却不行礼。
“昨夜侍郎尚仪二人命案,你们是如何写呈文书的。”右少卿先开口。
“刑部行事,必不可能作假,右少卿何必多问。”文书人员露出轻笑,心想,大理寺不过一群鱼虾,扔点好处便能捞上来随意烹炸。刚巧今日正午去满月楼吃酒,就点份鱼虾下酒。
若是常人,听见这话,指不定头发倒竖,就要将这芝麻粒官拖出去斩了。
“你且说来,或是陈书交予我,若是与报案人所言不符,大理寺必定介入此事。你既是文书人员,自是知道大理寺有权将此类事件报予皇上申请复审的。”
林净君看着堂下文书身上代表轻蔑的灰色光晕,轻轻抛出这句话,震得刑部的文书人员哑口无言,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半天没敢开口。
新任大理寺少卿,行旧员不敢行之时,怼旧员不曾怼之人,让堂内众人心感大快。
“文书人员能言善辩,手脚完全,怎到了大理寺倒成了哑巴残疾。”右少卿是会嘲弄的,喝了口热茶看着刚刚还趾高气扬的那人脸涨得通红。
“既刑部还未下定论,已有人前来报案,大理寺便再查一遍,以免刑部落下些细节,受人指摘。”林净君出言消弭了由自己引起的尴尬。
“古往今来,素有狗仗人势,不知那狗最终结果如何。”右少卿陪林净君出了讼棘堂,准备去案发现场一探究竟,抛下这句话给那人听。
左右少卿一来二往间,气得那人在原地直跺脚。
林净君嘴角微微瘪起,既笑文书人员的不自量力,又笑自己或许确如老师所言,自以为是。
坐上大理寺出勤专用的老马拉的破烂马车,一路颠簸,费了一些时间才到了侍郎府。
府上已挂起了白幡,家仆们穿起丧服,人人皆是悲伤。灵柩就摆在二进院子正对的厅堂正中央,不远处便是主人卧房。
管家知大理寺会来调查,匆匆包扎伤口便赶回来了。
尚仪向来是极爱花之人,也很擅长插花,进了房门,最醒目的是摆放在正中央案桌上鲜红欲滴的朱槿,这种花在岭南一带最易成活,而在京城实在难得。
若尚仪真有心自尽,爱花也得嘱咐下人仔细照养。
“平日与尚仪最亲近的丫鬟是哪个?”林净君偏头问了管家。
“是小梅。”管家一招手,把人唤过来了。
小梅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稚气未脱,哭肿了双眼,一见到大人物就跪在地上磕头求公道。抬头时,林净君却看见了她脖子上挂着的成色尚新的红绳。
普通人家将女孩送进府里当丫鬟,绝大都不可能送护身物,若是送了,必定被孩子日日戴在身上,颜色不会如此鲜红。
“起身回话。”林净君温文尔雅,声音清越,伸手去搭小梅的手。
小梅眼泪夺眶而出,像这样温柔对待她的大人实在太少了,而她一夜间失去了两个,再碰上林净君,怎能不悲从中来。
“莫哭,你且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见小梅点点头,林净君才开口问,“案桌上那瓶花,是你和尚仪一起插的吗?”
小梅睁大了眼睛,意外面前这位大人竟然知道,关键是无人告诉过他。
“尚仪是不是教过你如何养花护花插花?”林净君又问。
小梅点头,“就连尚仪大人平日最爱的朱槿,这几日也放心交予我照看。”
“侍郎与尚仪是否有认你做女儿的打算?”此话一出,连顶着一脸干涸血迹的管家都讶异住了。
小梅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被吓得不敢言,她知道自己不够资格,毕竟从那日起,每日都在质问自己究竟何德何能,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对于心思单纯的小孩,林净君一眼就能看穿。
但是如此似乎是因她而起的状况,实在令她头疼,不知如何哄好小孩。
“管家,小梅来府上有多长时间了?”林净君摸了摸小梅的头,转而去问管家。
不待管家回话,小梅抢道,“五年七个月,自尚仪成亲那日起,我便跟随在尚仪身边。尚仪多年无所出,自然将渴望做母亲的爱意错倾注在我身上。”
说着,小梅掏出了脖颈上挂着的金锁,上面还刻着小梅的名字,“尚仪赐我姓名,杨梅。此生难报恩德,只乞来世有缘相报。”
管家走过去拥住了小梅,那块金锁还是他命人去打的,当时尚仪嘱咐他,这是给女儿的,要打得漂漂亮亮的,没曾想这块金锁竟然落到了小梅身上。
尚仪既有身孕,又认小梅作了女儿,没有道理自尽,可这几日急于让小梅学会照顾朱槿,却是疑点。
林净君扫视从房门进来的这部分区域,意外发现抢眼的东西很多。
除了朱槿花,还有摆放在墙角的白釉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