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帽峰上官兵如蚁黑压压一片,人人奔走如风,向顶峰上的总坛冲去。跑在最前的谷雨面色焦灼,眼睛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庙宇穹顶,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让他不敢稍停。终于再次踏进高耸的大门,谷雨朴刀一甩健步如飞钻了进去。
安静,空旷。
总坛里一个人也没有,预期当中的激战并没有发生,他露出了疑惑地表情,垂下手缓缓走上大殿,殿内弥勒法相金身,似在沉默,似在嘲讽。
烛火炯炯,燃烧不觉,香炉之中烟雾缭绕,地上法器、蒲团东倒西歪。
谷雨心中慌起来,门口兵丁呐喊着冲进来,却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谷雨急匆匆走出大殿,站在石台上,指着后殿放声大喊:“搜!”
兵丁分散成小队,加快脚步向里搜去,谷雨想起什么似的,拔足而奔。
晴香阁,谷雨登登登攀上楼梯,一层层搜过去,厢房之中陈列犹在,被褥齐整,独独缺少人气。他的心突突跳个不停,一口气搜到顶楼,推开窗户向外看去,从这里能到前殿、后殿,房舍成排鳞次栉比,目光所及连个活物也没看到。
谷雨扶着窗框,全身筛动不停,厢房之中胭脂香味浓郁,似乎那夜的繁华喧嚣就在耳边,他忽地向窗外放声大叫:“秀雯,小北,你们在哪儿!”
“你们在哪儿!”
“在哪儿!”
空旷的山谷间传遍了他的呐喊,那声音中充满了伤心与绝望。
“谷雨!”潘从右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小白和曹克攀一左一右护在他身后,三人脸上说不出的难看。
谷雨回过头,潘从右缓缓走近,逼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怎么回事,人呢?”
谷雨痛苦地摇摇头:“不知道,那日还在的。”
曹克攀骂道:“你狗日的莫不是诓骗老子,那日还在,怎么今日便不在了?”
谷雨蹲下身子抱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去你妈的!”曹克攀怒气上冲,上前飞脚踢向谷雨,谷雨闷哼一声身子向后飞出,重重地跌倒在地,曹克攀仍不解气:“人也打了,祸也闯了,你这兔崽子却一问三不知,当老子是好欺负的吗?”一脚狠过一脚,向谷雨的脑袋踹去。
谷雨一声不吭,双手护头也不反抗,潘从右勃然变色:“住手!”
曹克攀充耳不闻,与其说他在发泄愤怒,不如说他在发泄恐惧,跨府调兵、冲击天子行在,单挑出任何一件也够他祸灭九族的罪过。
潘从右向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的身子攸地滑出,抢在谷雨身前,右脚抬起蹬向曹克攀的腿骨,曹克攀撤步闪身,右手摸向腰间钢刀,凶猛地看着小白:“你敢对我动手?”
“够了!”潘从右压抑着怒火:“克攀,是我的错,有火气冲我来!”
曹克攀这才悻悻地收回手,那边厢小白将谷雨扶起来:“没事吧?”
谷雨抹了把嘴角鲜血,摇了摇头,潘从右走到他面前:“小友,我们的对手很强大。”
谷雨低声道:“我们轻敌了。”
曹克攀看着两人:“古古怪怪,你们说的什么?”
潘从右叹了口气:“我的行踪既然被察觉,对方难道不会做最坏的打算吗?”
曹克攀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谷雨垂下眼睑:“潘大人权柄在握,他在金陵城中现身,贼寇岂有不慌的道理,万全之策自然是隐匿行踪,教我们找不着,没有证据潘大人只能无功而返。”
曹克攀想了片刻,在自己脑袋上重重拍了一记:“若我能早到一刻,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懊丧地道:“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晚...”谷雨刚要说什么,却听远处战鼓擂动,喊声震天。
屋内几人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小白抢到窗前放眼看去,脸色不禁白了,只见顶盔掼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曹克攀所率兵丁傻在原地,不敢反抗。草地、山谷、林间,房前屋后,随处可见被俘的场面,一员大将众星拱月般在一众亲兵的掩护下杀到晴香阁下,一声令下,士兵拉成散兵线将晴香阁团团围住。
那将军拔刀指向顶楼:“呔,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谷雨定定地看着他的面孔:“赵显达。”
曹克攀听他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只气得三尸神暴跳,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才是乱臣贼子!”转身向门口走去。
潘从右见他脸色涨红怒不可遏,怕他鲁莽生事,向小白和谷雨一摆手,追着去了。
曹克攀下得晴香阁,当即便有士兵将其团团围住,赵显达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曹指挥使,江南用兵皆受我南都节制,你招呼不打一个,就敢私自调兵,不是造反还是什么?”
这句话听得曹克攀一哆嗦,心道:怕啥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