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于行伍的宿将,纽璘知道富顺城下霹雳军粮草弹药不多。在失里答二千骑兵的骚扰阻击之下,侯兴虽然稳扎稳打,并没有给蒙古骑兵可乘之机,顺利到达了富顺城下,但自那以后便没有了后勤补给。
骑兵是陆地的战争王者,第三师没有能力在二千骑兵的威胁下保证陆上粮道的安全。打仗就是打后勤,这也是纽璘敢用人命去消耗弹药的原因,没有了弹药霹雳军的火炮便成了摆设。粮食比弹药更为重要,蒙军只需静侯一段时间,待富顺城霹雳军粮尽,便可轻松取得胜利。
只不过,时间没有站在蒙军一边。除了昝万寿正率军朝富顺赶来外,资州方向蒙军的情况也不妙。据百家奴报回来的军情,曹二狗虽没有贸然开炮,以免误伤城头的妇孺老幼,但他却采用了步步为营的方式,在火炮的保护下,将营垒朝资州城墙逼近,当下已围住了北西东三个门,如果照其进度下去,不出十日,便可将资州城合围。
在霹雳军第一师合围资州过程中,忽都也曾率骑兵试图突袭构筑营垒的霹雳军,却在火炮下死伤了数百骑。经过此战之后,无论百家奴如何催促,忽都都不肯领兵出战,只肯前去征收粮草和掳掠百姓,对充作督战队也不抵触。再次在火炮下遭到惨败,让他对霹雳军的畏惧又加深了不少。
百家奴的军情让㺲璘明白,资州怕是守不住了。如果曹二狗再挥师前来,一旦再与昝万寿合兵到富顺城下,自己定然凶多吉少。要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吃掉面前的这支霹雳军,守住富顺城外沱江上通往川东的浮桥,再伺机利用骑兵的优势袭击霹雳军的后方。
要实现上述目标,消灭掉当前的霹雳军便极为关键,否则蒙军将被三面合围,唯有通过东门外的浮桥逃往川东。浮桥是纽璘到达富顺之后第一时间下达搭建的,不仅是粮草运输通道,也是川东援军前来的唯一通道,更是危机时刻的逃遁之路。
为了保证浮桥的安全,蒙军在浮桥的上下游几里处河道中,打入了大量的粗木桩,又沉入了大量装了石头的竹箩筐。嘉定之战给纽璘的教训是,只要阻挡住了霹雳军的火炮战船,便有一半的胜算。另一半的胜算则是骑兵趁野战火炮部署前冲入步兵阵中。
随着昝万寿带领的援军越来越近,蒙军的攻势也愈发猛烈,也没有再驱赶平民随同攻击。一方面是在城中和城外浮桥周边,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去挖掘壕沟和修筑土墙。另一方面则是用人命消耗霹雳军弹药的任务已经完成,继续驱赶这些四处乱跑的平民,会牵扯蒙军的精力,更会影响进攻阵形。
进攻营垒的主力自然是新附军,他们从北南西三个方向围攻——营垒的东面紧邻沱江。由于在前期的作战之中,霹雳军的地雷、三角铁早已消耗殆尽,手雷也所剩不多,少了这些防守利器,新附军冲出壕沟后便直扑到营垒墙下。双方隔着土墙便开始了短兵相接,一时间杀声震天。
战况总体说来仍然是霹雳军占优,除了以逸待劳的优势外,还是因为有营垒土墙优势。这土墙虽然只有一人多高,但仍需短梯和绳索才能爬上去,在此过程中新附军士兵得面临霹雳军士兵居高临下的长矛刺击和火枪攒射。
新附军士兵在攀爬的过程中,时不时还会有零星的手雷从头顶落下,霎间便被炸倒一大片。为了将剩下的手雷取得最大的杀伤效果,守军往往在新附军士兵拥挤在一起时才投掷,往往一枚手雷便炸倒十余人。实际上,霹雳军当下仍然有数十发炮弹,但侯兴并没有命令发射。这此炮弹是留作用来对付蒙军的攻城武器,或最危急的时刻使用。
新附军攻得猛烈,霹雳军守得坚韧。几日围攻下来,虽然双方都是伤亡惨重,但搏杀仍是围绕着土墙争夺,以至土墙根下的泥土都浸饱了鲜血,墙壁上也喷溅满了血痕。新附军虽然几次攻上了土墙,并短暂占据了一段,却被侯兴带着预备队赶了回去。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久攻不下让新附军士气低迷,进攻势头日颓。这让纽璘怒火中烧,连续斩杀了几名带头败退的将校,却也无法让新附军恢复斗志。也难怪新附军士兵不肯继续上前卖命以搏取功名,自富顺之战打响已来,新附军士兵死伤已达二千余人,伤亡率超过了三成。反观霹雳军虽然损失也颇为严重,但总伤亡人数不足六百人,这其中包括二百余名的基干民兵。
就在纽璘狂怒焦燥之时,刘黑马死了。他在简州之战中便因急怒交加一病不起,被刘元礼护送到资州之后,还没有休养几个时日,霹雳军大军又至,只得又继续前往富顺城。刘黑马长年征战本就落到一身疾病,丢失成都之后又失了简州,更让他郁结难平,加之不断在霹雳军追击之下奔波逃窜,一病之下竟然去了。
“知父莫若子”,刘元礼和随纽璘从神臂城退到富顺的刘元振知道,父亲不肯瞑目的原因,就是视输给霹雳军为一生之耻,遂将刘黑马的死因归结于曹二狗,归结于霹雳军,发誓要报仇雪恨。愤怒之下,他俩便向纽璘请命率军前去攻打营垒,要以一场大胜来告慰其父的在天之灵。
刘元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