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宣平伯夫人叫的她。
她打心眼里喜欢不起来这位伯夫人。
说起来出身不差，彭城曹氏女，那曹家祖上也是出过皇后的，得过推恩爵位，虽说及身而止，好歹曾是公爵人家，可曹氏行事做派，未免太小家子气。
不喜归不喜，扬手不打笑脸的人。
谢氏抽回自己的团扇，并无意把夫妻间这点恩爱做给外人看，男人出门要顾脸面，公爷更要有公爷的威严，给她摇扇子不像话，尤其做给曹氏看，谁知道那张嘴会说出什么来。
她没挪动，曹氏已经凑过来，又跟陆青山见过礼，才说真巧：“不过我想也是，杜先生在临安，早晚是要带世子爷来看诊的。”
“伯夫人是心愿得偿，往后不必忧心女儿的病情了吧？”谢氏看她喜笑颜开的，想来那杜先生真有妙手回春之能，其实心底也浮上很多期许来，“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女们健康顺遂，平安喜乐，比什么都强啊。”
曹氏说是：“十来年了，我日夜悬心，杜先生圣手，您也会顺心顺意的。”
“承你吉言。”这会儿想尽快去看病，哪有闲工夫跟她多说话，谢氏不动声色挪了半步。
曹氏赶紧让开：“瞧我，欢喜过了头，耽误了您的正经事。”可她又问，“婧贞今日没一起来吗？”
谢氏皱眉：“来了，刚见云蘅一个人等在门口，我让贞贞陪她到前面求签去了，一会儿也要去找贞贞，伯夫人先去吧。”
这回真不想再理人，叫了陆定鹤闪身就走，曹氏有些尴尬，但不放在心上，看病嘛当然是最重要的事。
只是来没来得及介绍一下元娘。
定武侯府的宴两个女儿都没去，上次到陆家拜访元娘也没跟着，今日……还是等会儿吧，横竖看过诊也不会立时就走，总要去上炷香，求个签什么的。
曹氏想定，本来要走，转念再想，竟然拉了身后怯懦不言语的大女儿转身回廊下去坐着。
周明蘅吃了一惊，软软地问：“阿娘，不走吗？”
“怕你妹妹回来找不到咱们，往前面去寻，万一走岔了呢？在这儿等等她吧。”
她非要坐着等，周明蘅没办法，咬着下唇低了头，越发不出声了。
·
赵婧贞二人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曹氏母女坐在廊下，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周云蘅眼底闪过不快，匆匆压下眼皮掩盖过去。
等走近些，曹氏笑盈盈要去拉赵婧贞的手，被她不动声色躲开了：“舅母在里面，我先进去听一听，您见谅。”
她有意疏远，曹氏不当回事，说笑着目送她进门。
“……毒虽不厉害，可就因为四散在体内，二十来年了，也早浸入骨髓，入了五脏六腑，所以才难治愈，照着这方子吃药，慢慢养着吧，能压制下去，拔出不了。”
还不如不进来。
赵婧贞一耳朵就听见了那个毒字。
她好像知道了天大的秘密，意外且震惊的望陆定鹤一眼。
怎么会是中毒呢？
陆定鹤是什么人……是什么人给他投毒？谁敢做这样不要命的事情？从来都没听爷娘提起过啊。
二十来年，他很小的时候就中过毒了吗？
可是国公府不曾声张，外头无人知晓。
照理说不应该的。
陆定鹤是从出生就受封世子的人，给国公府世子投毒是很重的罪，陆家要追究，官家都会下旨彻查，但一点风声都没有，平静了二十多年……怎么会呢？
赵婧贞正心惊，谢氏已经拉上她：“这头就看完了，看你逛了这些汗。”
柔软的绢帕擦拭着她鬓边的汗珠。
赵婧贞却说不上来是因为天气热，还是方才听见之后惊出来的。
陆青山心思不在这上面。
杜先生倒比从前那些都管用些，至少说了句能压制下去。
但还是不能痊愈，一辈子就这样子，毒素难除，积在体内总不是好事，好端端的一个人，带着那些毒药在过日子，谁知道哪天会突然发作得更厉害，要了命怎么办呢？
那岂不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杜先生捋着胡须劝：“医者仁心，我是见不得自己病人愁眉苦脸的，不过我看世子看得开，国公爷一把年纪，倒不通透，横竖是这样了，真要有那么一天，尽人事，听天命，况且世子年轻，也许明天突然就好了也未可知。老夫行医问诊几十年，既然看了世子的诊，就会替世子想办法，能痊愈是最好，即或不能，也至少压制着他体内的毒素不至发作，国公爷尽可宽心。”
宽不了心，不能痊愈，说别的都是鬼扯。
但陆青山并不发作。
他知道陆定鹤的病症棘手，不怪杜先生。
于是又客客气气的寒暄两句，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