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春辰找到了那间道观。
确实是有点不大安心。
位于京城郊外十里之处的道观,并非那么遥不可及。若需回京置办些日常用品,只需悠然自得地漫步小半个时辰,便能抵达繁华的市集。
市集的喧嚣与道观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颇有些“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思。
道观不大,正殿供着主神,后院既有两亩肥田,还有一汪浅水湖。
墨春辰舀了一捧湖中水,水汽沁凉,居然还是天生的地脉灵泉,日常煮茶饮用可以延年益寿。
绝佳的养老之地。
绝佳到了让她有些眼熟的地步。
她隐约、大概、好像是在一百多年前同某人讲过,以后要是归隐,就找一间这样的道观。
灵泉、肥田、距离京郊正好十里。
巧得就像对照着她的要求专门修建的一样。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如日中天,河山百年气象也不过是她笔下一幅玄而又玄的图画,归隐?不过是说笑而已。
她相信听她说话的某人也只是听听就算了,没那个闲情雅致真帮她建什么归隐之所。
她低着头点算了半天,居然算不出具体情形。反复了几次,也只能得出些模糊轮廓。
至少——
住着没啥事,而且还挺吉。
墨春辰伸了个懒腰,没再管这座道观究竟是谁建的,又是为什么建的。
世间荒寺野观无数,真要追本溯源起来,都是麻烦事,只要住着没什么问题就行。
反正她也只是找个地方隐居。
只是墨春辰不知道,道观无主,却不代表,没人争抢做观主。
墨春辰在观中住了五天,算起来也就是捡了只流浪狗,给附近的村人占了两卦,替新生的孩子算了几个名字,换了点土豆苗、黄瓜籽,刚种进后院田里,抢观的人就先后两拨找上了门。
犬吠声声,禾苗渐青。
墨春辰正在纠结,土豆尚未成熟前,能不能用豆子喂狗,就听见屋舍之外,一阵兵荒马乱。
她推开门,见两拨人马就站在后院里,一拨穿着蓝色道袍,海清河晏的蓝,另一拨穿着白色道袍,莹莹如雪的白。
蓝的蓝,白的白,泾渭分明。
蓝的先到,白的后至,两拨人几乎是同时抵达道观,都是意图与对方决一死战的气势,可等两拨人马都看见了地里正摇曳的土豆苗,不善的目光就都转向了墨春辰和她脚边那只趴耳朵的狗。
“你是谁!”蓝色道袍这边为首的老道士叫何永年,在玄门道派之中很是出名,德高望重。
很难解释。
墨春辰先看了眼那边白色道袍的人。
十来个玄门弟子,老的老,少的少,看起来玄门道法的修为都不怎么高。
只是这群人里有两个她看起来格外的眼熟。
一个娇娇弱弱,一双眼睛泫然欲泣,看起来随时准备大哭特哭,另一个头顶阴云密布,看起来像是能倒霉到死,正是孙若篱和她师父,那位靠因果律斗法的“高人”。
这么个情况,墨春辰怎么会看不明白,绝对是这位“高人”刻意让她住进这间道观,再让她撞上抢观。
她都不用玄目神通就能看出,“高人”肯定安排了什么后手毒计,来帮白色道袍的那一拨人抢夺道观,等道观到手,就扭脸把屎盆子扣到她脑袋上,到时候他不只为师门做了贡献,还帮孙若篱拿下了墨春辰。
一石二鸟。
墨春辰撇了撇嘴,当真是觉得无趣到了极点。
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她见得太多,这辈子只想与那点黄瓜、土豆、流浪狗相依为命,哪怕这座道观真的很对她的隐居胃口,她也再不想争抢什么。
毕竟俞国幅员万里,疆域辽阔,只是找间道观隐居,应该不会难如上青天。
于是她看了“高人”好几眼,然后笑嘻嘻地挠了挠头,“我就是路过,你们聊,我这就走。”
“……”
谁信她啊!
何永年年高德劭了许多年,哪怕是死对头也会对他保持起码的尊重,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智慧受到了侮辱。
她刚刚是不是向灵霄宗那边使眼色了?然后她现在在装路人?
何永年呵了一声:“不说清楚你就想走?”
“说!谁指使你在此处……”他指指点点那一地的土豆苗,“在此处亵渎接仙观!”
墨春辰觉得挺冤的。
地就是拿来种的,放着二亩地不种让它荒废着,这才叫亵渎吧。
再说了,门前没写着闲人免进,门后没守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严密看守,你说我亵渎圣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哪怕她还是之前那个冻饿而死的小可怜,流浪到一个没人住的道观里遮个风避个雨也是可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