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着身后帐内传出的些许声音,当嘴里啃着的肉干又冷又硬,韩世忠觉得这冬天一下子变得难熬了起来。
北地似乎常年都是寒冷天气,三月的时候,京城那边已经春暖花开,春意浓的像是一口气呵开了无数胭脂,无数馨香里,带着一层虚浮的华丽。
韩世忠叹了口气,将冰冷的肉干和风雪全都咽进肚子里,在外面老老实实地站岗,当他不知道第几次活动已经冻僵的身体时,天边已经渐渐放出一抹均匀的白,如芝麻糊的边角处不断出现白浆。
身后帘子掀起,刘陵捂着腰走出来,勉强活动了一下身子骨,韩世忠听到他身上传出骨节的咔咔声。
“将军,小的催人去送饭来。”
“你守了一夜?”
刘陵拍拍他的肩膀,打量着说话时都冻得哆哆嗦嗦的韩世忠,然后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披在他身上,“回去睡吧。”
腰,依旧还很疼,但是在经过昨晚的运动后,似乎缓解了一些。刘陵的心思被疼痛勾走了片刻,抬头看见远处越发显出苍白的天边,心里想起了自己昨晚横刀架在完颜宗望脖颈上的一幕。
若是
历史,会不会彻底改变?
刘陵舔了舔嘴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大金少了一个完颜宗望,也还有无数能打的精兵猛将,但大宋没了他刘陵,啧,那结局依旧不会更改。
和谈还在继续,双方这次开始摆出各自的价码,不再仅仅是像第一天那样单纯是为了喷而喷,各自都开始放马标价,但郭药师这头野马,则是暂时被搁置在一旁,如同西餐饭后吃的甜品,单纯是当个添头。
郭药师和常胜军,金人是看不上的,对于宋人来说,他们先前在郭药师身上灌注了不少心血,哪怕是整,也得把先他弄回手中再来整他。
金国那边的使者应该是一直稳稳掌握着节奏,因为当中午的时候,赵良嗣走出来吃饭,看见刘陵时,示意他跟着自己一块走。
去岁他们一同入京时,赵良嗣还很客气,现在客气只余三分,更多的,是一种身居高位的淡然气度。
两人落座后等着饭菜送来,赵良嗣看了他一眼,笑道:“听说刘将军夫人有了身孕,本官理应祝贺,只是出来的急,却没来得及带什么礼物。”
刘陵正要开口回答,见赵良嗣解下腰间的那一块玉佩,走过来,轻轻放在刘陵面前。
玉佩的质地很好,应当不是低廉之物,刘陵时常会拿些玉器珍玩送给其他人,眼力也练出来了一点,看得出来是好东西。
“末将,替夫人多谢.”
“此玉先前是一位辽国贵人的玉,所以,还请代为呈递给公主,至于说将军夫人的礼物,本官回去后,会派人送来,补上。”
玉,给公主。
这是赵良嗣的话,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代替宋人。
刘陵的神色没变,但当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赵良嗣分明感觉自己身上居然微微有些战栗的感觉。
虎躯一震,纳头便拜,或者释放出杀意,迫使无数人跪地,都像是戏文里为了吹捧才唱出的话,但现实里,当你站在九层高楼上俯瞰,周围没有任何防护,周围高空的风吹来,正常人都会无法控制地害怕。
或者说进入笼子里,和一头饿了很久的老虎面对面站着,大部分人都会从心底感觉到恐惧。
人的威势是可以养的,赵良嗣数年谋臣,身居大宋庙堂而不倒,如今官居高位,早就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但现在,刘陵平静地看了一眼玉佩,伸出一根手指将玉佩推回,赵良嗣看到这一动作时,不由得气息一滞。
“公主的头面脂粉都由末将供奉,自是不必再送这等东西去伤她的心,赵公,此玉乃是良玉,她生受不得。”
官儿,他没杀过么?
辽人的太后都能一箭杀之,你一个辽人出身的在教我做事?
赵良嗣沉默片刻,收起玉,颔首道:“私自馈赠殿下礼物,是本官孟浪了。”
他回去坐下后,脸上没有半点被拒绝的懊恼,反倒是饶有兴致地问道:“蓟州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堂上说的不清不白,刘将军是亲历之人,想来是知道底细。”
“郭药师与金人私下串通,以不可交出张觉为借口,意欲坑杀燕山府宣抚司官员们及末将这等忠于大宋的将领,然后举燕地降金!”
这是和时立爱商量好的说法,毕竟郭药师先前采纳刘陵的“计谋”后,做的一系列事情都需要慢慢发酵,万一金人来了,他就是金人的狗,万一金人没来,他也能立起忠于大宋的稳固人设。
就等于是举着一个屎盆子在自己头上,然后对其他人说若我骗伱,我就倒下去。
然后刘陵的举动,等于是摁着郭药师的手,帮他满满倒了下去。
“果然如此么”赵良嗣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大宋何曾亏待于他,没想到竟是这般人,刘将军,以后一定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