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王暂居于靖水殿。
靖水殿建在太液池畔,三面环水,莲叶接天,远望已能瞧见许多红莲含苞待放。
午后时分,淡薄日光洒上粼粼池面,靖水殿的绕殿长廊最西侧负手立了位身姿挺秀的青年。
这般独立时的气质,颇有几分当权者指点江山的气概,你要说他野心异动,我是一定信的。
沈重吾未曾着那件鲜烈如火的红衣,反倒是着了一件亲王的螭纹锦服,我猜,应是早朝时的衣裳还没有换下。
这衣裳黑底金纹,霸气得紧,一款玄水玉带系在腰上——难道沈家的男人腰都这么细?
我胡思乱想了一阵,反而是他先看见了我,立马笑起来:“嫂嫂!?”
说着转身大踏步过来,笑得一脸无害,全然没有刚刚那种霸气味道了。
“嫂嫂,你怎么来了?”
我朝他行礼,他连忙扶我说:“嫂嫂何必多礼,重吾又不是皇兄。”
我是一个人过来的,怕给人看见认出来,还特意换了倾归的衣裳。
“这是上次王爷说的,汤圆。”我朝他眨眼,将手里食盒亮了亮,“但妾身不知王爷喜欢什么馅,所以芝麻和白糖各做了一半。”
他眼前一亮,接了食盒,垂眸打量了一遭,立即又看我,那双桃花眼里惊喜神色一清二楚:“嫂嫂这真是给我的?”
我点头。
一阵风蓦地从太液池上吹来,把他鬓边丝吹得扬起。
我同他进了殿,他小心翼翼将食盒置放在桌案上,邀我同坐。
我看见他殿中竟无一人服侍,奇怪问出来,他眼眸闪了闪,说:“人多心烦,便让他们退下了。我在军中多年,凡事习惯自理,不必事事由他们服侍。”
“但女孩儿毕竟心细贴心点嘛,也不见王爷召个宫女伺候起居?”
我随口一说,他忽然看向我,眼里透出几分低落,说:“重吾是男儿,不喜脂粉气。”
我早先便知洛阳王孑然一身,不曾婚配,也听说过他不近女色。
我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行军打仗自有军法云云,试问天下哪个有权有势的男子会拒绝美人呢?
他看我在沉思,连忙解释:“嫂嫂别多想,重吾不是说不喜嫂嫂,是,是不喜其他女子近身,……是……”
我“啊”了一声,温笑说:“妾身没有此意,只是随口一问。”
他大约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待在重吾身侧的女人,只会有一个,只会是重吾的妻儿。”
我一怔。
仿佛想到了谁。
……沈重因明明和他一母同胞,为什么性子却这样大不相同。
他身边有层出不穷的美人。拥雪成峰的多,秋水玲珑的多,红袖添香的多。
“……”
“嫂嫂?”
听见他声音,我才回神,说:“王爷莫要见怪,刚刚走神了……”
他展颜一笑,胜似春华灿烂,眉目透着浓浓的生机,说:“嫂嫂有孕,大约是要嗜睡些,竟还劳烦嫂嫂跑这一趟,重吾真是过意不去。”
“不过,嫂嫂神色有异,是不是……是不是有旁的心事?或许重吾能帮到嫂嫂?”
他真诚看我,令我为之一动,他怎么长得……这么像啊。
可惜他从不会有这样纯真的神情,也从不会……放下他的帝王之尊贵。
我想起我的正事来了,于是敛眉道:“王爷,听说今年王爷进献了名品魏紫姚黄?”
沈重吾笑说:“嫂嫂也听说了?是,那是洛阳城里牡丹名品,重吾不懂花,底下几个幕僚言此,便带些上京给皇兄母后赏玩。”
我正要开口,却被他盈盈注视,脑子空白一瞬,听他抢白:“嫂嫂喜欢?”
我支吾着,被他这样直白问出来,反倒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
“嫂嫂喜欢,派人知会一声,重吾这便拔上十几株送过去,如何劳烦嫂嫂亲自来讨要?”他说着,盛起汤圆,热气扑散在我们之间,白雾一时遮了我双眼,他似话家常似的续道:“皇兄也真是,看不出嫂嫂喜欢这些花,一定又赏去其他娘娘那儿了。”
我被他说得一愣,怎么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却悟不透是哪里不太对。
“这姚黄,明丽大气,最适合嫂嫂了;魏紫呢,雅中含媚,嫂嫂难怪喜欢!嫂嫂可还有其他喜欢的么?唉,可惜嫂嫂不能离京,否则,嫂嫂到了洛阳,牡丹花期将至,届时城里城外一片光华璀璨,美不胜收。”
他替我盛了一碗,我认出来,个个白糖馅。
“……王爷知道我,喜欢白糖馅?”我望着汤圆,没头脑地问了一句。
他动作顿了顿,又迅速恢复,笑起来,笑得一派春光明媚:“重吾喜欢黑芝麻罢了。”
我意识到刚刚失言,噤了声,只是望着他时,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