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身，广袖凌乱地拂过面颊，卷了满袖雪花。
曲子和缓起来，若春水潺潺，万物复苏。我轻拨弦动，闭上眼，忘记今夕何夕。
但缓下来时，就容易记起俗事，反而是旋转时，忘得畅快，忘得干干净净。
我再度疾速旋转起来，脚尖着地，烈烈风吹来，吹散我的发髻，三千烦恼丝倾泻如瀑，琵琶声愈来愈急，愈来愈快，仿佛在那层层碧裙转成的碧波浪涛间，可见一张我既爱又恨的脸。
肃杀的曲子在我耳边逐渐掩盖了一切声音，因为喝了酒，此时也转得晕天昏地，什么也不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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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倾归一声尖叫，把我拉回现实，我怀着五分醉意和五分眩晕站定后，面前出现了几个男人。
我心叫不好，但听那穿着蓝衣的男人笑得极其欢快，嘴里含糊像也醉了般：“哪里、哪里来的小美人？给大爷……笑……”
怪不得倾归尖叫，我正要拔腿就跑，不想那三四个男人一下子把我和倾归堵在亭子里，我抱着琵琶，他们步步紧逼，我步步后退。
“你们放肆！你们知不知道，她，她……”倾归因为害怕，牙关打颤，话都说不全惹得那几个醉鬼哈哈大笑，为首那个□□着说：“小丫头莫急莫急，哥哥先疼疼你的主子再来疼你——”
“主子！主子！快跑！主子！——”倾归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着，但我仿佛是累了，什么声音什么颜色都在逐渐消退一样。
“小美人，来，来哥哥怀里——”
倾归拼命摇头，哭得稀里哗啦：“天子脚下，你们就不怕死吗！”
那几个男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看你的模样，该是个不得宠的妃子吧？”他上来就要摸到我的下巴，我一避，他们狂笑：“泼辣，哥哥喜欢！”
“说出来怕你们这等妇人没见识，三哥可是明国公帐下先锋，今次立了大功，小美人，识相的就从了三哥吧，嗯？”蓝衣男子身后一个笑得猥琐的绿衣男子道。
“你们胆敢调戏天子嫔妃，是不想活了吗！”倾归怒吼。
我知道她今日几乎是竭尽全力维护我了，蓦然间，一股死念升上心头。
我回头看了一眼水滨绽开的烟花。那么灿烂，那么盛大。
那个人还在喋喋不休，大约是想用功绩夸耀，赢得美人芳心，自古美人爱英雄嘛。
“……嘁，你家主子又算哪路货色？陛下待武官恩典盛重，就算是皇太子生母，恩荣一时的湘美人还不是赐给了国公爷……若是本将军向皇上求娶你，皇上也不会不允的……小美人，哥哥不会亏待你的，从了哥哥吧？……”
烟花，是那么的漂亮。却只能光华一瞬。
我退了一步，又一步，看了一眼通明殿的灯火。
明明是生与死的决定，忽然间那么轻松。
帝王业，千秋同。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我毅然决然地、如同用尽最后的气力，撞上亭中矗立着的漆红梁柱。
耳边响起格外凄厉的尖叫：“遥遥！！！”
只是都已消散了。
真好，再也不用受尽冷眼，再也不必受苦受难。